第七十一章 装模作样问案中

　　阿澈张了张嘴，思考了一下，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为什么要找个稳婆来看？老婆子都胆小，说不准不敢看尸体。”

　　楼疏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不能看。”

　　阿澈张口结舌，转瞬满脸通红，赶紧唤着旁人请稳婆去，回头时所有人都满脸通红——憋笑憋的。

　　馒头西施姓张，毫不特殊的姓氏，据说闺名叫西西，楼疏若嗡着鼻子说起时还是像西施。张西施早丧母，跟着父亲生活，开着一个馒头铺子，据说张老汉做馒头手艺超群，铺子里卖的馒头分为荞麦馒头白面馒头黑麦馒头玉米面馒头等等，兼之有个很有姿色的女儿，所以生活得还算不错。

　　馒头西施就陈尸在自己的卧室里，不过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地上。躺的姿势也没什么奇怪，就是平常睡着了的姿势，衣着完整，头发披散下来，脸上也没有妆——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她死在一两个时辰前，那时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谁会绑了头发化着妆睡觉。当然了，这个卧室也不是什么密室，据张老汉说他一早起来要和面，来叫女儿，见着房门大开，进去便见到了尸体。

　　也就是说，这个凶案简直是一点出奇的地方都没有。

　　“越不出奇越难办。”楼疏若如是说，“出奇的东西总会有蛛丝马迹，光给我一具尸体其他什么也没有，反而难搞得很。”

　　被叫来的稳婆胆战心惊地看完了尸体，出来对着一屋子的男人（当然其实海苑是女的可是她还是男装着），说话也不利索，道：“没……没，身上穿得很整齐，也很干净，昨天绝没被……”

　　镇上的男人们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楼疏若漫不经心道：“以前呢？”

　　稳婆一呆，支吾道：“不好明说，然的确已非处子……”

　　一语出，众座借惊。

　　其时验处之法良多，多数却不可信，许多往往是需要活人配合，对着这么个死尸如何验的处，用这稳婆的话来说便是不好明说，大约便是比较私密的法子了。然而她既如此说，应当也的确是真事，毕竟没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去诬蔑一个死人的清白。

　　“这这这，这这这……”一直在旁候着的张老汉顿时语无伦次起来，搓着手顿足，道，“这这这！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意思！”

　　他女儿明显是还没跟谁定过亲的，若是昨夜是被人奸杀了还好说，毕竟尚有个宁死不失贞的好名声，如今的结论是昨夜没什么，却是早已非处子，简直便是削掉了他的脸，一时之间简直要为这不知廉耻的女儿羞愤欲死，回头看看站了一屋的男人，若不是顾及到实在不好看，险些便要大吼“谁是奸夫”，却又只得恨恨地咬了牙把话吞下。

　　“意思就是……”楼疏若接了个口，又改口道，“张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张老汉叹气道：“刚满十九。”

　　“未曾许了人家吧？”

　　“是啊……我家女儿可是……哪能随便……哎！”张老汉又跺了一下脚。

　　“大家先仔细听我一言。”楼疏若扒下手腕上的手绢，又擦了擦鼻子才道，“一般杀人嘛，总是要有些目的的，除非是意外误杀，那便另当别论。杀张姑娘的人总要有些目的——也就是说，张姑娘死了对他有些好处，他才会杀，对不对？”

　　众人不由得点头，这太阳穴上开个洞，怎么说也不是意外误杀。

　　“我们几人初到贵那个，阿嚏，宝地，连馒头西施也不知道是哪位，又怎会巴巴地半夜赶到张家杀人？就算是为了财吧，也该是找上马车兄比较实在，找馒头西施做什么？若说贪图她美色吧，稳婆可也说了，她昨夜未被侵犯，所以我想来想去，实在没想出来杀了馒头西施于我们有什么好处，或者各位想不想得到？”

　　众人开始看向阿澈，他们一向以他马首是瞻，却见他也一时语塞，半晌回不出话来。

　　“就一枚铁莲子，谁都可能有，马车兄也说了，那鹌鹑也不知卖给了谁，所以嘛，谁都有可能握着这铁莲子。然而馒头姑娘，咳咳，西施姑娘死了对谁有好处我们可不知道，至少对我们没好处。”楼疏若说得跟绕口令一般，“我们还有急事要赶路，还烦请各位原谅一下，这事情就你们自己解决吧，恕不奉陪了。”

　　他一拱手便要告辞，阿澈瞪着眼睛也不知要说什么好，明明觉得自己该留下这些人，却又不知该以什么借口留下他们，一时不由得急得抓耳挠腮，眼看那眼睛诡异的人一转身说走就走，其他几人也都跟了上去，正不知如何自处，大喝一声：“你们不能走！”

　　只见楼疏若慢慢回头，道：“为什么？”

　　阿澈又抓耳挠腮，尴尬不已，却见张老汉扑通一声扑地，拦在他们面前，未语泪先流。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啊……”楼疏若道。

　　张老汉一愣。

　　半晌才擦了眼泪，泪眼模糊地看着楼疏若道：“这位小兄弟为何抢我话头？”

　　“我就料到你要这么说，所以先替你说了算了。”楼疏若揉了揉鼻子，“毕竟一边哭一边说话很辛苦的嘛，尊老爱幼是美德。”

　　张老汉顿时觉得哑口无言。

　　“所以。”这次却是染竹蹲了下来，温言道，“要我们留下来给你女儿查查死因，找找凶手，对不对？”

　　张老汉赶紧点头。

　　“那么……”染竹眯起了眼，“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张老汉又呆了一下，觉得自己身无长物，喃喃道：“我可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

　　“这个很好办。”染竹笑道，“若是帮你女儿申了冤，你跟我们走就行了。”

　　“啊？”张老汉大大地吃了一惊，虽然女儿死了，他留在这地方也的确无依无靠，到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了，况且女儿已不清白，他留在这里也是徒增烦恼，说不准还有白眼，走也是应该的。可是这年轻公子又是为了什么要他跟着他们走？他过了半百的老头子一个，还有什么价值？

　　“为，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染竹还是笑眯眯，很诚恳地道：“因为我爱上了你家的馒头，以后吃不到我会很伤心，所以还请张老板时时满足我的口腹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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