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白衣女子

　　

　　某日，下山散步，想跋涉得远些，去看看曾经的果园。抱着目的，走起路来也轻捷，却显露着铿锵有力。没花多久时辰，就到了那片果园。

　　果园近在眼前。

　　却有一大群人刨挖着果树，只剩最后几棵果树还孤零零地垂视着。

　　“你们为什么挖树？”我质问道，良好的情绪不翼而飞。

　　“发展经济，这些空地都得利用起来。”话语中透露着喜悦，真挚的喜悦。

　　这句话出自一位老者的嘴巴。看年纪大概六十多岁，或许穷了半辈子，也该富裕了，他是真实的，却让我心疼。不仅心疼这果树，也心疼这老者。果树没了家园，这老者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家用点力气，抓抓紧，晚上还有球赛要看。”中年人的声音，他只在乎球赛。

　　最后一棵果树也轰然倒塌，仿佛雨茴转身，只留给我背影，就消失不见，再也不见。

　　那一幕幕痛苦、幸福的画面，一一呈现，却快速撤退。难道我与雨茴也像这果园似的，一去不复返嘛？果园的消逝，像是一个预言，难以释怀的魔咒，我唯有视而不见，尽快逃离。

　　回程路上，空气之中总夹杂着兰花之香，刚开始并未注意，直到她的出现。

　　“叮铃铃……”自行车的车铃声，从后方传来，杂乱、刺耳得越来越近。

　　刚转身，却有一白衣女子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看见她的侧脸，那般熟悉，那是我魂牵梦绕的容颜，日日入我梦中。带着满身的兰花之香，这香气飓风一般拍打在我的脸上，清新、美好、心跳加速。

　　“雪茹！是你嘛？”我大叫道，肆无忌惮地大叫。

　　白衣女子刹住车，一只脚，穿着白色的球鞋，静静地放在自行车脚踏上，另一只脚，腿弯呈优美的弧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与我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兰花之香溢满了我的脑袋，我悄悄走近，内心涌起千言万语，思绪也复杂得如同杂草，各种问题相互纠缠、交织，“是”还是“不是”掌握着主旋律。

　　她没有回头，一直没有回头；却在点头，像是点头，我不敢确认。“叮铃铃”自行车铃声再起，踮起的脚尖再次放回脚踏，车子动了，离去。

　　“雪茹，你就是雪茹。为什么不愿见我？为什么？”我撕心裂肺地吼叫，双腿奔跑起来，不知疲倦。却哪里能赶上自行车？

　　雪茹的背影消失在天地交界之处。

　　回想着方才的相遇，却比真实更加真实。那侧脸无疑就是雪茹，长发被清风吹拂至脑后，整半面侧脸都完美呈现在我眼前，那高挺的鼻子、那长睫毛、那光洁的皮肤、那留有余温的嘴唇，都在证明，雪茹活着。

　　她定然还活着。

　　“好久不见。”我说道。

　　对着无边无际的空气，对着残留在鼻尖的兰花香味，对着我内心深处的渴望，我吐露出这一句，珍藏了多年的话语。虽然简单，却意义非凡。

　　“叮铃铃”铃声从脑海中传来，或许这就是雪茹的回答。

　　当晚，我做了场噩梦。

　　惊醒了，我与“她”作了一次长谈。

　　“雨茴，还记得泪蛇嘛？”

　　“叮铃铃。”

　　“方才的梦中，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之中。你知道嘛？你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裙，婷婷袅袅地走来。就立定在我眼前，拢头发、舔嘴唇、还向我轻抛媚眼。然后踮起脚尖唇与唇私语，娴熟的动作美极了。”

　　“叮铃铃。”

　　“可是……突然之间，你流出来眼泪，那么多，纷纷洒落在沙漠里，却不是普通的眼泪，它们就是你说的泪蛇。泪滴之中孕育着小蛇。嗬嗬，你的泪滴果然是蛇的天堂，然后小蛇破滴而出，将你遍布，我害怕、恐惧极了。”

　　“叮铃铃。”

　　“你说过，你会流出泪蛇，我早就相信。它们孕育着蛇，也孕育着恶毒。这种恶毒并不像蛇毒那样真真实实，它们是无形的，是一种精神的侵蚀。我知道你很痛苦。”

　　“叮铃铃。”

　　“你被蛇包围，你大喊着救命，而我却施不出援手，我恨我自己，而你的声音像刀刻着我的心脏，你知道嘛？你却听不见，也看不到。”

　　“叮铃铃。”

　　我的眼泪也来了，它跟疯狂正相反，静静地流着，像月光下的顿河。

　　“其实你知道嘛？你听不到我的悔过，才是我无助的源头。我多想亲口跟你澄清所有的误解，“雪茹”。你却不愿给我这个机会。永远。”

　　自行车的“叮铃铃”声音也不再搭理。

　　那就随梦而去吧。

　　泪之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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