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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失而复失的情愫


  

  从未玩过旋转木马,脑子中印象也极其有限,所以对旋转木马抱着从未有过的好奇与想象。每当抱起女生,旋转,就自然而然想起旋转木马,直到听罗琼描述了一番旋转木马之后,则不再眷恋。她的嘴中,旋转木马相互追逐,然而木马与木马之间的距离却是固定不变,永不改变。任你无论如何追逐,那心爱的人骑的木马依然在前方,永远是那段距离,像是天堑,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多残酷的游戏,我下次绝不会以旋转木马作喻。

  “在哪里见过雨茴?”我满含期待,质问道。

  “泥淖中。”

  “什么泥淖中?那她人呢?”

  “不知道。我昏迷了,醒来就在警车里。”

  “说说泥淖吧。”我心中已有□□分把握,既然罗琼活着,雨茴也定然尚在人间。基本上所有的伤员病号都会送至这家医院,与雨茴见面也只是迟与早之别,现在不如好好听这泥淖中的故事。

  罗琼突然悲伤,如鲠在喉,过了好久,才决定讲这段故事,这里面涉及她的秘密,她让我保证、发誓,绝对不让罗佳燕知道。我意识事有蹊跷,也只得见机行事,也随口答应。

  罗琼说,在平息暴动的前夕,有包括她在内的十五名人质被扔在人工泥淖之中,这人工泥淖说是泥淖,却不是浅低的,有些像沼泽,全部是烂泥,人丢进泥淖里,每隔段时间就会下沉些,刚丢进泥淖,是腿腕子以下陷进去,怎么也拔不出,只能呆站着,即使挣扎也不过是白费力气,反而会加速下沉。慢慢下沉着。这些邪教暴徒制造人工泥淖的目的就是残害人质,却不是直接枪毙,而是猫抓老鼠般,玩弄。利用泥淖慢吞吞的犹如慢性□□的特点,慢慢摧残人的意志,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满足这些变态分子的兽□□望。

  她们十五名人质是傍晚时分扔进泥淖的,大概六点不到的样子,到了大概深夜十二点,雨茴才被扔进泥淖。这时,罗琼她们已然被烂泥淹到肚皮的位置。罗琼对雨茴做了一番观察,雨茴沮丧着脸,像是遭遇了一番毒打,衣服上或许有伤痕,不过由于夜间的天空灰不拉几,也无月亮与星星,不能清晰知晓雨茴衣服的具体情况,雨茴靠着罗琼挺近,大概半米左右,可是雨茴穿着灰色调的衣服,难以看的仔细。

  反正,雨茴情绪低沉,也不言语。夜静悄悄,深夜露水加重,阴冷潮湿。陷入泥淖之中的身体,如被冰钻针刺,那种刺骨难受永生难忘。罗琼眼看自己已被泥淖淹没至脖颈,感叹自己还有未了之言,却那么多。必须找人倾吐,当是对短暂生命的宽慰。她极力与雨茴交流,雨茴却是不搭理。而后,罗琼哭出了声,倒引起了雨茴的关注,似乎是怜悯罗琼。

  “你叫什么名字?”雨茴问道。

  “我叫罗琼,怎么称呼你?”罗琼仰了仰头。

  “你的声音真美妙。”雨茴夸赞了一句,又说。“雨茴,项雨茴。”

  “你的名字也好美呀。”罗琼竟大声叫道,她想总还有好事情,滋润她临死的心与心情,也算是上天对自己的施舍。

  “曾经也有个人,这样说过,说我的名字很好听。”雨茴苦涩地笑道。

  “一定是你的情人吧?”

  “希望是。”

  “难道还有人不喜欢你这样漂亮的人?真是不可理喻。”罗琼虽看不清雨茴的具体长相,然而通过模糊的轮廓、身材以及声音,她自认为雨茴定然是个美人胚子。想象就是这般,总会往好的方向迁移,所以称之为想象。

  “要是她爱着我,该多好?”雨茴哭诉着,伤心与难过,伴着泪水涌了出来。罗琼辩着声,知道雨茴正在哭泣,且难以抑制。

  或许她的心里正藏着无数的伤痛,正好在死亡来临之前,来一番全面的爆发。罗琼这般想着。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罗琼说道。

  “我倒希望就此死去。”

  “你怎么能说胡话了?只要他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接受你的心意。”

  “算了,晚了,我配不上他。”

  “怎么会?你怎么自卑起来了。”

  “呵呵,他也说过我自卑,还说我坚强。我都搞不清楚,我到底是自卑,还是坚强?原先就那么陪在他身边,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即使他心里依然忘不了某个人,我能看着他微笑就好。也会对他说情话,一点不害臊,肆无忌惮地说,想着某天他会被我的主动感动,我该是坚强吧?可是……”竟打开了雨茴的话匣子,她的话从喉咙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就像那小溪,潺潺流着,却又突然慌慌张张,不敢说下去。

  “可是什么?那个男人抛弃你了嘛?”

  “要是断然抛弃我,我也就死心了。只是我以后不能再坚强---坚强地爱着她,我竟然不能爱着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雨茴不断重复着“我该怎么办?”那种无助流露在每个字的发音之中。

  “为什么不能爱着他?谁在制止你嘛?”

  “没有人制止,因为我就是不配。”

  “就是你不配?”

  “对,我不配,已经是不配了。”雨茴放肆地大笑,是在嘲笑着自己,然后是浅浅的哭,声音不大,却带着净净的音,那浅音融入空气中,融为一体,听者则难以逃脱浅音的“催眠”,眼睛中发酵着恣肆,泪水吧嗒。

  罗琼伤心不已,再想问,却听见某个声音传入耳朵。

  “二胖淹死了,二胖淹死了呀!”然后是哭声,那么近,那么远。一下惊醒了罗琼,她方意识,自己也已经淹到下巴,她是想找人倾吐心中话语的,却未料一直聆听别人的话语,心中悔恨不已。

  “雨茴,你听我说些吧!我这烂泥快漫到了头顶,该是要死了。”

  “胡说,你不是说过,我们都会活下来嘛?怎么能提死。”

  “好好好,我不提死,那你听我说点话,好嘛?”

  “你说吧,我正听着呢。”

  “你相信命运嘛?”

  “我不信?”

  “我却不得不信,我十五岁时,父亲死了,妈妈独自抚养我成人。都说贫贱孩子百事衰,老者说这是命,谁也斗不过。要想鸡窝里飞出金凤凰,那就是痴人说梦,一万个鸡窝,能飞出一个金凤凰,就是了不得的事。况且那也是命中注定的,是别人祖上好,冒了青烟。我就不信命,生者贫穷,一辈子贫穷;生者富裕,一辈子富裕;若是如此,命运也太不公了。大学没考上,出外工作,这才知道社会艰辛,母亲不容易,辛辛苦苦工作,却是各种剥削,自己成了头长年累月拉磨的牛,给钱当畜生。钱是□□呀?没了钱心就痒痒,后来心一狠,去做来钱快的活,却是做□□。呵呵,做□□?”罗琼笑着,让人颤栗的笑声,像是丧心病狂,不寒而栗。

  “你做了?”雨茴试探着,却似触动了自己的某根神经,竟也悲伤到不能自已。

  “钱是□□呀!说是来钱快,幌子。”罗琼嘲笑着,自我忏悔,“没了钱,心痒痒。有了钱,心更痒痒,都想多拿点,贪心不足,还想蛇吞大象,所以毒死了……”

  “你不会……”

  “是呀!毒死了自己。正如你所想,这一行,最容易得这病。”

  “看不出,您竟那么坚强?”

  “伪装的,都说伪装的坚强比真实更可信。多可笑的说法?”罗琼苦笑着,头部晃动着,泥淖已然淹到她的嘴巴,她说话变得艰难,下巴要克服烂泥的阻力,颇耗费体力,“怎么能不信命,穷人呀,抬不起头,这就是命运,早就注定好了。”

  雨茴虽不同意罗琼的说法,却并未点明。罗琼已然如此地步,单面抱怨只是发泄而已。究竟她内心真实想法如何?或许她自己还并未清晰了解,这就是年轻的通病,日子太短,父母保护期太长,还没活明白。

  “你节省体力,会活下去的。相信我。”雨茴鼓励着罗琼,像是看到生命的某道曙光。

  “我呀,明天只是脑中的幻象。”罗琼艰难说完,已说不出话,嘴巴全在烂泥之中。

  经历过起伏不定,生死莫测的生命,大脑会打开某扇门,那里有曙光,是生命的曙光。看似活着的人群,他们的那扇门却是牢牢关住的,或多或少漏进点光线,也只是在夜间,或失意或失恋才会有那么一阵子功夫,来得快去得也快。那这曙光到底是什么?雨茴的脑袋里有一道,罗琼的脑袋里也有一道,罗琼的那道曙光是排斥物欲,说不准,或许罗琼的那扇门,只是虚开而已。

  雨茴也有着自己的那道曙光,她的门开得大些,或许已然打开整半扇,也替她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这跟她刚进入泥淖的想法是截然相反的。

  罗琼望向天空,等着黑夜模糊刺瞎自己的双眼而亡,而不是烂泥。却发现天空已然发白,还有着点点红晕。她失望,连黑夜都放弃搭救她,任凭她被烂泥□□,她眼角滴下了眼泪,被烂泥吞噬。她看向雨茴,发白的天色滋生她的好奇,好奇心迫使她生了念想,欲一识雨茴庐山真面目。

  她长发,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粉雕玉琢,所有能想到的成语,她都在心里默念着,瞧到正脸,果然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

  此时,雨茴的肩膀才被烂泥淹没。

  “究竟是哪一方男子竟愿舍弃如此倾城之美。”罗琼这般想着,连遣词造句都古典了些许。

  这是她最后的想法,接着就昏迷了。

  “容貌的美果然是上帝的杰作,是灵药,竟让我忘了生死?”罗琼打趣道。

  “你这声音的美也是灵药,也会让人忘怀苦痛的。”

  “那你有着什么灵药?”

  “或许上帝开了小差,而我就是那次品。”

  惹得罗琼不禁大笑,“上帝倒是偏心,不禁给你容貌的美,还顺带给了你智慧。”

  “智慧?耍贫嘴也算智慧嘛?”我诧异道。

  她没有答话,夸人智慧本来就不是件好差事,哪有人会舔着脸皮说自己好有智慧的?

  “可是你的……这事不打算告诉罗阿姨嘛?”我尽量委婉。

  “我找你,就是希望你答应我请求。”

  “什么请求?”

  “替我将这件事告诉她?我真没有勇气说,我怕她落泪,我最受不得她流泪了。”

  “可是…这,不太妥贴吧?”

  “最妥帖。她满嘴都是你的好话,你劝劝她,她或许就看开了。”罗琼将“看开了”三字说得极轻,却牢牢触动着人的泪腺。

  “看开了,什么意思?”

  “我没多少日子?该走完了。”

  “那就住院调养,我双腿残废都好了,你也能好。”我故意将我的病情扩大化,并未有所增益。

  “算啦,我想找个其他地方,不想妈妈陪着我长期伤心。”

  “你让我编织谎言,欺骗罗阿姨嘛?”

  “也是善意的谎言。”罗琼哀求着,“求求您。”

  我能理解罗琼的说法,做子女哪愿意看着父母长痛?当然,我也不愿罗佳燕阿姨沉浸在痛苦的漩涡中,毕竟她之先也已然接受了女儿的失踪,甚至死亡,依然乐观。“那就帮助罗琼,给罗佳燕安详的晚年吧!”我心一横。

  “但是我有个要求。”我说道。

  “你说。”

  “我希望你跟着我,让我来照顾你。”

  罗琼做了长时间思想斗争,终于服软。

  “活人总爱说是关心,说是尽孝,满嘴的道理。把将死的人留在身边,是为了她好嘛?却是禁锢,留给死人磨不灭的伤痛。”她苦笑着。

  当时并未理解,可等我老了,我才真正理解这段话,意味深长。

  罗琼说完就逃离了,如同肇事者,一溜烟没了影。本来华坊市还在慌乱之中,若有人真心想逃离,轻而易举。我正思虑着该编织何种谎言,毕竟罗阿姨相信我的为人,就不必说些奇奇怪怪的死亡,也不用制造无谓的证据去证明死亡,只要谎言够自然、真实,她就会相信。说实话,那样的环境里,死了那么多人,谁又会在意多一个死人,不过自己的家人罢了。

  隔天,我将离开时。

  我组织语言,以期待尽量委婉告知罗佳燕准备好的谎言。

  “阿姨?”我说道。

  “什么事?”她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却看到了她的泪花。

  “罗琼死了。”

  “什么?”

  罗佳燕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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