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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爱情”的死去


  

  华坊市虽然面积不小,不过多数土地是茫茫的沙漠,适宜人居的地方则有限,所以华坊市充分利用有限的土地,基本上火车站、汽车站,这些人流量大的地方,全都靠近市中心一块,而不是安置在郊区。

  “我们也不能胡乱走着,得有个方向?”我自言自语道。

  “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安全。”雨茴鼓励道。

  “我们找个人,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呀。”

  顺着脏乱的街道,我们寻找着人的身影,好像都藏匿了,却不知究竟藏在什么地方,空无人烟的华坊,就像是一座空城,到处是荒烟、尸体、破落的墙面与店家。远方传来了急促的警笛,虚无缥缈,就像在另一个空间,我与雨茴挨家挨户搜寻,街道两边的店面都空荡荡的,与烟,与物,与残缺相依为命。

  有着动静,街道尽头,有着一群人影,好像气势汹汹,手持着刀具,我拉着雨茴躲进身边的一家服装店,服装店的整一面玻璃全都破碎了,地面全是碎渣,我们跑了进去,因为空间有限,根本没有能够藏身的空间,情急之下,我瞥了眼墙角,与雨茴躲进墙角的一大堆衣物里。

  “有人。”雨茴小声尖叫。

  “是谁,快点出来。”我命令。

  有一对男女露出脸,岁数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

  “小声点,我们也是逃命的。”男子小声道。

  “好,赶紧躲起来,有坏人走了过来。”我提醒。

  四个人躲进了衣物之中。

  人在或惊慌或蒙住眼睛的时刻,耳朵会异常敏锐,而我此刻正好两者兼得,因而细微的声音也难以逃出我的耳朵,他们也该与我相仿。只听人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并伴着说话的声音,说话声渐渐变得清晰,好像是满嘴的脏活,是些谩骂。等着脚步声大了,人近了,说话声就听得真真切切。

  “方才这儿有两个人影,一定就在这儿,给我一家一家地搜。”男人粗鲁的声音,他说完,就听见其余人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句“是”。然后,不断的有人说,“这儿没有”的话,重复了很多次,听着话音,应该到了我们藏身的店面。

  “给我搜搜这家。”

  “这么空,应该藏不了人。”

  “那就到下一家去。”

  声音渐渐远去,我们也算是松了口气,估摸着人或许走出了街道,去了其他地方,我们才敢出声。

  “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打仗一般。”我问。

  男子缩了缩脖子,似乎后脊背发凉,他搂紧身边的女子,深情地看了看,半响没有出声。

  “究竟怎么啦?”我迫切地问道,“你们倒是说句话。”

  “或许他们跟我们一样,也不太清楚吧。”雨茴说道。

  “他们一定知道,我可以从那个男人的眼神中看出来。”

  男子清了清嗓子,嗓音都是颤抖的。

  “是-暴动,暴动呀。”男子缓了缓气,声音逐渐顺畅了。

  “什么人发起的暴动?”

  “说是当地有名的邪教组织的,我亲眼看见这些邪教分子杀了人,就那么活生生的……真是畜生,畜生都不如,还有未成年的小姑娘,连小姑娘都不放过,向小姑娘身上浇着汽油,点火,小姑娘撕心裂肺地吼叫着,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而他们,这些畜生,却满足地嘲笑……”

  我注意他一直重复着“畜生”的字眼,语气中不仅含着咒怨,还含着无助。

  “听你们口音,不像当地人,你们也是南方的吧?”

  “是南方的,过来见见亲戚,没想到……”

  男子竟流出了眼泪,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已然知道他亲戚的下场,却无法安慰。

  “这些畜生,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苍天也不会容留他们。”女子终于开了口,算是对男友的安慰。

  “你们看着年纪不大。”男子问道。

  “我们俩是高中生。”我道。

  “我可不是。”雨茴极力反驳。

  “这个节骨眼,就没必要太诚实了。”我笑着说她。

  “怎么了?”女子问道。

  “哦,她初中就辍学了,没念过高中,所以……”

  “太诚实了。”

  “是的,过于诚实。”

  我甚觉呆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必须先找到安全的地方。

  “走吧?”我说道。

  “去哪里?”男子问道。

  “我们得找到安全的地方”

  “哪里都没有这里安全,现在,路上都是些邪教疯子,他们杀人不眨眼,我们唯有等待着政府清理了他们,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可言。”

  “好吧,那我听你们的,毕竟你们年长于我们,有经验,也不会像我一样冲动,都说冲动是会坏事的。”

  “哈哈,你这张嘴倒真会说话,你们是情侣吧?”

  “我都说我是高中生。”

  “高中生就不能谈恋爱嘛?”男子戏虐道。

  “你们不都宣扬早恋有害嘛?”

  “我可不赞同,我与她就是高中恋爱的。若我高中不开窍,不知道便宜给谁了。”

  “嘴里又开始没正经。”女子嗔怒道,却流露着朦胧般的喜悦,那是由衷而出。

  恋爱是这般美好,看着他们两人,我倒想起了我与雪茹,也像这般没正经,也像这般美好。

  “想起她了吧?”男子指着雨茴。

  “什么想起她?”

  “你还否认,看你嘴角微露的喜悦,就猜到你想起了恋人,当然是她。”

  “哥哥,你果然好眼力。”我蒙混过关。

  雨茴却耷拉着脸,貌似郁郁不乐。

  人群的声音再次袭来,我们赶紧躲进衣堆里,喜悦一闪而逝,恐慌随脚步声如约而至,听着鞋子撞击地面的声音,依然是刚刚那一伙邪教分子,依然伴着嘈杂的说话声。

  “就是这边,一定在这边,再给我仔仔细细搜一遍。”领头者命令道。

  他们得令而行,搜寻时,夹杂着踩门,摔东西等等各种打砸行为,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却希望不要有踩玻璃碎渣的声音,因为踩上玻璃渣,就说明他们将搜出我们,而我们也将一命呜呼。

  他们再次走到衣服店前的街道上。

  “还是找不到他们,或许他们刚刚趁我们不备,逃走了。”一个男人说道。

  “这家衣服店搜过了嘛?”

  “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先撤。”

  可是,终究还是逃不出他们的魔掌,与我们在一起的男子,竟轻微地咳了一声,刚好被耳尖的邪教分子听到。

  “有人在衣服店,我听到了他的咳嗽。”一个人提示道。

  “赶紧进去搜。”

  “不要你们搜了,我主动投降。”男子毫无害怕,蓦地站了起来。

  “不止你一个人吧?”

  “你们够笨,刚刚未发现我们,人家早就跑了。”

  “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反正横竖是死,我也不在乎了。”男子缓缓走向邪教分子的队伍。

  “随他骂,倒还有些骨气。”

  “老五,硬骨头交给你。”

  “我就是爱嚼硬的。”

  是凄惨地惨叫声,虽然尽力压低声音,可捺不住他们的玩弄,女子蓦地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住手,你们这些禽兽。”

  “还有位漂亮的姑娘,我就说不止一个人。”老五嬉笑道,语气中□□裸的兴奋,不怀好意的兴奋。

  “你为什么要出来?”男子伤心道。

  “你若远去,我如何苟且。”

  “你怎么这么犟?”

  “为了与你在一起,我情愿犟一点。”

  “怎么小两口打情骂俏来了。”领头者嬉笑道,嘴里还小声说着脏言脏语,像是一下子调动了大家高亢的情绪。

  “先让老大尝个鲜,待会兄弟们一一排着。”有人说道。

  “不要呀,你们这些禽兽。”男子咒骂道,比那些凄惨的惨叫,更加大声,更加撕心裂肺。

  像是女子的一声“永别。”然后“砰”一声,是什么东西撞在了柱子之上。

  “这么漂亮的女子,可惜了。”老五说道。

  “你们赶紧杀了我,不杀了我,都他妈是个孬种。”男子肆意谩骂着。

  “不收拾你,还长能耐了。”老五咒骂道。

  “快点,动手快点,别玩了,后面还有大事。”领头者严肃地说道。

  撕心裂肺的声音叫了两三声,就戛然而止,紧接着是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与雨茴一直在衣堆下颤抖着,若他们仔细观察,一定会将我们抓个现行。是那对男女转移了他们的视线,也救了我们。

  我们呆了好久,才敢露出头来。

  男子就躺在街道上,肩膀上的骨头全都□□了出来,定是老五削了男子肩膀上的肉,果然是禽兽不如的东西,男子的下身全都被鲜血映红了,这般畜生竟然……我咬牙切齿,雨茴哭出了声。

  女子就一头撞在了对街店面的门柱上,该是当场死亡。

  我虽未亲眼看着他们死去,却是亲耳听着,那种恐惧,紧张,以及怒不可遏,像团火焰一般,在我心中熊熊燃烧着,我迫切希望这些邪教分子赶紧被送入大牢,枪毙。还好人一片自由,幸福的土地。

  看着他们死去的样子,我突然悲伤得不能自已,想起了男子所说的话,“我同意早恋,我跟她就是高中恋爱的,你说我高中不开窍,不知道便宜给谁了。”然后女子假装嗔怒说着,“就你嘴里一味没正经。”那种单纯的恋爱美好,在我眼前浮现,而那时,我曾想起雪茹,好熟悉的感觉。

  何其相似的情景,他们死去了,但是那份爱情永远存留着。

  何其不同的结果。

  雪茹死去了,而我与雪茹的爱情却天各一方。

  我内心里呼唤着,雪茹呀,你为什么早早抛弃了我,一个人去向极乐,让我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你怎么哭得比我还伤心?”雨茴诧异地问道。

  “哦……我是被他们的情感感动得不能自已。”

  “或许想起了某种相似的情感吧。”

  “相似的情感?”

  “你该有过这样的情感吧?”

  “有过。”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想问些什么?”

  “我突然不想问了。”雨茴说,“我也有过这种情感,在那间废弃的茅屋里。”

  “雨茴……”

  “你别说了,我们还是得赶紧找到安全的地方。”

  街道上没有人烟,却让我们安心。原先觉得没人烟是件异常可怕的事情,现在感觉真可笑,我真不愿再遇见人,若是邪教疯子,对我们危险;若是普通人,又惧怕那种生离死别,那一对男女已然让我们喘不过气,我们可再难接受另一对的死亡。

  也奇怪,我的脑海中,并没有设想到一种情况:自己会被邪教疯子抓到,杀死。这种自信也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突然就在心里绽放着,像是天生的一般。

  我们跑回了原来租住的屋子,老板早就不见了,服务的前台也豁了一道大口子,整个大厅里空空荡荡,唯有些散乱的纸片、打碎的玻璃渣、板凳等,并不是想象中一般乱,说明有人曾稍稍清理过,那么,老板肯定还在上面的房间里,我笑了笑,如同得知了亲人还活着。上了楼,找到原先的房间,还好,房间跟我们走时毫无差别。

  “在这里等着吧?或许过两天,这边就恢复如往常。”我说道。

  “期望吧。”雨茴答道。

  “都累过头了,赶紧蒙头睡一觉。”我吩咐着雨茴。

  “那你呢?”

  “我不累,也不困。”

  “有你在,真安心。”

  雨茴已然说出了我的心思,他一定知道我不睡的原因,动荡的时候,哪里能够两个人都蒙头大睡,当然得有人时刻提防着,即使有一点动静,都可能是致命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根本不敢点燃蜡烛,若然点了蜡烛,极容易被敌人发现,处境必然危险。

  雨茴醒了,揭开了被子。

  “你也睡会儿,我看着。”

  “算了,我不困。”

  “稍稍眯会儿也好,否则遇到了什么困难,你连清醒的头脑都没有。”

  “可是……”

  “就别可是了,这种安心的时刻,你不睡一会儿,难道等着危险时,你去打盹嘛?”

  雨茴劝服了我,我躺在床上眯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袋有点沉,只听见耳边有声音传来。

  “作人,醒醒,赶紧醒醒。”

  是雨茴的声音。

  “怎么啦?”我睁开眼睛。

  “出大事了?”她焦急地说道。

  “什么?”

  “掉贼窝了。”

  “难道这是……”我不敢说出心中的想法。

  “是的,就是你想的。”

  原想着能够脱离危险,没想到,竟然送进了虎口,我紧紧抱着雨茴,就那么一直抱着,觉得她的身体是那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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