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One Piece
约翰公爵微微摆了摆手将仆人们全部遣退了下去，他慢慢踱着步走到窗前，拉开蓝丝绒的窗帘，毫不迟疑地打开了书房的窗户，让清晨的阳光全部直射进来。明亮却没什么暖意的光线一瞬间铺洒在整个书房，赶走了沉寂已久的黑暗。
他就这么笔直的站立在窗前，望着远处罗兰家族巨大的庭院。高大的各色树木密集得如同小型森林，鸟儿在树上欢唱着，草丛花朵繁茂无比，不时的飞舞着蝴蝶、蜜蜂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庭院中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一股树木与花草特有的清香被微风带进房内，他贪婪的深吸一口气，原本肃穆的脸明显放松了下来。
将双手扶在窗台上，此刻约翰公爵的目光虽然仍注视着庭院，但却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了。眼前不断出现着画面，他闭起眼想逃开这些他无法正视的景象，但是艾利克斯临走时的那一幕仍然浮现在他的眼前，令他无法不去正视。
艾利克斯穿着那套银色礼服，露出明媚的笑容，和着令人愉悦的嗓音，“外公，我走了！”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场景、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硬生生的勾起他埋藏在心底最不愿也最害怕去面对的记忆。
然而，那些被尘封的回忆在艾利克斯不断呼唤的声音中扩散开来。忽然，他心中一阵痛楚，他知道，那些折磨着他，使他无比酸痛的封印已经被打开，慢慢的在他心中，在空气中蔓延……
渐渐的一张年轻人的脸孔与艾利克斯的面容重叠起来。
阳光下，那个少年露出爽朗的笑容，“我走了！”他向自己挥着手。
他开心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黑色的短发在清风的吹拂下轻轻飞扬起来，银色的礼服将他的俊美衬托到了极至，是的，他是最受上天眷顾的宠儿。他清亮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我走了！”
“我走了，大哥！”他愉快的笑容比金色的阳光更加耀眼。
“呵，”约翰公爵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神情，他低喃着，“乔……”
然而很快的一种深切的悲伤取代了他脸上的温柔。
那幅场景变了，这个俊朗的少年已经变成一名英挺的青年。他的身后是纷纷扬扬不断飘落的雪花，然而，他漆黑的眼眸直视着自己，任何人都可以看清他眼底的执著。他的神情是如此坚定，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大哥，我要走了。”他说，“约翰大哥，请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可以放弃罗兰家族的姓氏，我将不再是罗兰家族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远方，外面是漫天的大雪，然而他的眼神比这些大雪更加寒冷，“大哥，”他回过头，望向自己，“你相信命运吗？”
忽然，他笑了，就像他小时候露出的爽朗的笑容，“我已经加入军队了。我的部队将要去前方，去保卫我们的国家。我不信什么祖训，在国家被入侵的时候，为什么身为她的子民，我就不能为她战斗呢？”他紧紧握住拳头，“如果这是诅咒，那么我要亲手毁灭它！”
他转过身，声音有些低沉，“大哥，请替我好好照顾薇儿，告诉她，我会遵守和她的约定。”
然后，他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挺拔的背影渐渐被满天的白雪所淹没。
“乔……乔治……”约翰公爵轻轻的呼唤着这个名字，痛苦的深深皱起了眉头，他捂住胸口，因为下一个闪现的景象令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大哥……”耳旁传来一声痛苦的悲鸣，那张总是充满爽朗笑容的脸哪儿去了？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张只剩下憔悴与绝望的被痛苦扭曲的脸。
这个陷入疯狂的年轻人对着他呼喊着，“约翰大哥……”声音中一种深深的依恋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我……我失败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大哥！”他凄厉的呼声是那么响亮，他癫狂地奔跑着，忽然脚下一绊，他“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呆呆的仰望着暗红色的天际。夕阳如同无边的血色沉沉的附着在大地上，被彻底清扫过的战场仍然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于是融合着战场上的血污，这片天地间全然是一个火红的炼狱。而他的脸上、发上、身上无一不沾着血迹，黑色的发丝在狂风中放肆地飞扬，他如野兽般地疯狂吼叫着，“我已经不是我了，我甚至不是人！我是一个魔鬼！”
忽然，他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悲切的象是从幽冥的深渊中传来的哀嚎，“啊~~~~我是个魔鬼……那个诅咒……罗兰家族的诅咒是我无法打破的……那……那是血的传承啊……”那双曾经明亮的黑色眼眸已经变得干涸，他呆滞地看着自己，“大哥……”
忽然，他的目光中重新现出光芒来，然而那是绝望的光亮，他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容，他轻轻的说，“大哥，你……请你杀了我吧！”
一柄刻有罗兰印记的匕首由他惨白的双手递到他的眼前，他面露笑容却流出两行眼泪，“对不起啊，大哥！请你杀了我！”
然后，他闭上眼，脸上浮现出平静的笑容，“我不想懦弱地选择自尽。所以，对不起，请你最后一次答应我这个任性的请求，请你杀了我，大哥！”
一切都静寂下来，夕阳终于收起了最后一丝光辉，天际又归于黑暗统治。当他的身体笔直倒下去的时候，呼啸着的风声掩过了他轻微的叹息，“对不起啦，薇儿，我还是失约了……”
“乔……”约翰公爵痛苦的从喉际发出哀鸣，“乔……”
忽然，一只雪白的蝴蝶飞落在他眼前，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约翰公爵深深的喘了口气，悲哀的目光染上了些许的欣慰，他对着窗外终于冲破薄雾笼罩的太阳，轻声道，“你看见了吗，乔？他穿着你喜爱的衣服，去你上过的学校，过着你以前的生活，他是那么快乐……这个孩子真的很像你呢！”
“这一次……这一次不会再这样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紧紧握住，“我决不让过去的事再次重演！”
他抬头望向天空，心底里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他体内回荡，“我将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他！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乔……”
“咚咚”身后传来又规律的敲门声，约翰公爵深吸了口气，平复住波动的心绪，然后用平稳的声音说道，“请进。”
门被打开，出现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安布劳希微微一欠身走了进来。
公爵连忙深深鞠躬回礼，右手一伸，请他坐下。等安布劳希坐到书桌前，约翰公爵这才坐下身。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只是盯着用整段黑檀木做成的桌子，然后他抬头望向安布劳希，直直的注视着那双水蓝色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眸，开始说道，“安布劳希大人，现在安德鲁斯陛下已经知道了您的到来。昨天魔法协会还派了维克多魔导师担任艾利克斯的魔法导师，这让我非常困惑。为什么陛下要这么做呢？不知您有什么看法？”
一阵静寂，忽然桌上的笔飞快地在雪白的纸上诡异地自动书写起来。“您的精神力和魔力竟然融合的那么完美！”约翰公爵赞叹地看着那支笔，由衷的说道。原来，那只笔是由安布劳希的精神力和魔力融合所控制的。这可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因为，光是耗费的精神力没有魔导师或者圣骑士级别的人是无法释放出来，更别提那强大的魔力了。只是……约翰公爵可惜的看着微微露出苦涩表情的安布劳希，心里轻叹，如果有声音的话，他的魔法绝对比魔导师更厉害吧！
那支笔“啪嗒”一声，落在了纸上。已经写完了吗？公爵专注的看了起来。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最后几个字的墨迹还没有干。
[如果不出我的意料，那位陛下是想培养艾利克斯成为一名魔武双xiu的骑士。至于为什么他希望这样，我想公爵您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吧！]
“唔……”公爵皱起了眉，“不过，我们罗兰家族的男人，对魔法一向没有很高的天赋。这位陛下恐怕是打错算盘了。”
那只笔又快速的书写起来，约翰看着安布劳希，他奇异的莞尔一笑。
[那可不一定啊！]
“哦？您认为艾利克斯有很高的魔法天赋？”公爵露出思索的表情，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最近听说凡蒂尼公国边境出现了魔族，国内局势变得非常混乱。而凡蒂尼公国又和我国接壤，我恐怕陛下会有些长远的打算呐！既然这样，那我更不能让陛下的愿望得逞了。安布劳希大人……”
[您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艾利克斯的！那不是您的请求，而是我对故人的一个约定。不……更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
“您自己？”公爵低喃道。
[嗯……没什么。总之，艾利克斯将由我保护。]
约翰公爵没有说话，他的无声的望着这个没有语言，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男子，从他如同坚冰一般坚毅的眼眸中，他读出了誓言这两个字。
再没有什么比骑士的誓言更加可靠了，更何况那是神圣骑士的誓言呢！于是，约翰公爵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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