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看病1-打恶狗
何翠玉赶紧按住叶明福，凑近他的耳朵喊道，“明福！明福！”
叶明福仿佛没听到，依旧抖个不停。
何翠玉的心揪了起来，一下就乱了，特别害怕。别看她平时咋呼，在她心里，叶明福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何翠玉咬咬牙，狠狠心，冲叶明福的耳朵使劲喊了一嗓子：“叶明福，你别抖了！再抖，我不跟你过了！”
说也奇怪，叶明福竟然真的不抖了，但还是昏迷不醒。
叶承文听了娘的话有几分汗颜，叶承兴心里暗赞，娘真厉害，这样也行。
见叶明福不抖了，何翠玉这才喃喃道：“还能听人话，应该还有救，得赶紧找大夫！”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对两个儿子道：“秋儿和爹都病了，定是早上落水埋下的病根，承文承兴，你们快去将木板车拉出来，咱们这就去镇上看病！”
她跑回自己屋里，挪开床前的踏脚凳，从底下掏出个木盒。木盒里装了两个荷包，一个是知秋刚得的红包，一个是她放存银的麻布钱袋，另外还有几样小物件。她抓出麻布袋，打开，里面有六两多银子，这两年风调雨顺，地里收成不错，才有这些结余，本来是预备承文承兴的束脩，开春地里耕种买种子，以及给承文承兴看媒的钱。她咬咬牙，将一袋银子全都带在了身上，这大过年的，镇上只有一个医馆，花费肯定少不了。
何翠玉领着两个儿子，在板车上铺了稻草和被褥，将父女二人并排躺好，这才锁好大门出发。
灯笼挂在板车把手上，何翠玉在前面拉，两个儿子在旁边推。
他们推着板车上了江堤，其实村子里也有条路通镇上，还更近一些，但何翠玉并不想被人看见，所以宁愿从江堤上走。
下雪路滑不好走，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得很慢，好不容易才下了江堤走到了平路上，这条路是临江村和隔壁村子共用的，走过这条路再拐弯就到镇上了。
“啊！有个坑！”
叶承兴突然一脚踩空，整个板车都歪了，差点侧翻。叶承文赶紧跑过来搭把手，两人用力一抬，何翠玉使劲拉，才将板车从坑里拉了出来。
三人都累级了，他们出来的急，晚饭都没吃，又累又饿又冷。
叶承兴揉揉自己的肩膀，刚才那一下他的肩膀受力太大，疼得厉害。
何翠玉回头问道：“承兴，你没事吧。”
叶承兴赶紧放下手，故作轻松的甩了下胳膊，笑着道：“娘，我没事，我们接着走吧，这里离镇上不远了。”
这时，突然从路边的小路上蹿出来一条狗，冲着他们嗷嗷叫了起来。
何翠玉心里不舒坦，此刻正好冲恶狗撒起火来，“好狗不挡道，叫什么叫，给我死一边去！不然，老娘将你的狗腿给打断！滚！”
那恶狗不仅没被骂走，反倒冲上来一口咬住何翠玉的腿。
何翠玉忙使劲甩腿，想将狗给甩开，她穿的棉裤厚实，狗并没有咬到她的肉，但是咬在棉裤上她也心疼，会咬坏衣裳的。
“真邪门，这狗怎么回事！”她有些气急败坏，“承文承兴，你们两个扶着车别动！”
何翠玉的声音中隐含着怒气，两兄弟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娘要发飙了。
只见何翠玉松开板车把手，迈着大步拖着狗走到一旁，弯下腰，一把抡起恶狗的尾巴就朝远处扔了过去。
恶狗砸到雪堆上，即刻又站起身，不甘示弱的朝何翠玉吼叫着。
这时，路边突然飞出一块石头，打在恶狗的后腿上。
何翠玉可没看到那块石头，看到恶狗还在叫嚣，就捡了个树枝想去打恶狗，“你咬啊，你还来咬老娘啊！治不了你我就不信何！”
恶狗这才一瘸一瘸的吓走了，逃进了夜色之中。
何翠玉见狗跑远了，并没有追上去，她忽然丢了手上的树枝，呆呆的站着。
下过雪的夜晚，没有月亮，路两旁的房子里，传出朦胧的灯光和隐隐的欢声笑语……
别人家都在过年守岁，他们却要赶路看病，她忽然觉得茫然，苦涩，脆弱，无助，荒谬，这些情绪最后都化成了一股恨意，她恨偷年猪的人，恨老宅的人，恨说知秋傻的人，恨娘狠心丢下自己，恨爹将自己卖去做丫鬟，但她最恨的是自己，是自己和明福没本事，才让三个孩子跟着他们一起受苦……
见娘站着没有动，叶承文和叶承兴彼此对望一眼，两人鼻子一酸，都感受到了娘的难过。
小妹发高热不醒，爹又病得抽搐昏迷不醒，娘哪里能不担心呢。
承文让承兴扶着板车，他走到娘身边，轻轻一拽娘的袖子，低声唤道：“娘，快走吧，给爹和小妹看病要紧。”
看到儿子这么懂事，何翠玉的眼泪差点涌出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娘的哪里能哭呢，她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将眼泪给逼了回去，走到板车旁，“娘糊涂了，打什么狗啊，快走，找大夫要紧……”
这时承兴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咕声，显然是饿了，何翠玉愧疚道：“对不起，娘让你们受苦了，你们都饿了吧，再忍一忍，等看了病回了家，娘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叶知秋躺在板车上，耳边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刚才板车猛的震动了一下，将她给摇醒了。
她睁眼，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天空，一股股冷风往鼻孔里钻，反倒让她模糊的意识立即变得清醒起来，一股前所未有又难以言说的浓烈情感涌上她的心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将自己当成叶家人，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她暗暗下定决心：娘，你别难过，秋儿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知秋嗓子有些干涩，却努力喊道：“娘，娘！”
何翠玉听到知秋的声音，心中一喜，“啊，秋儿，你醒了！你好点了吗？”
知秋道：“娘，我好多了，我们这是去哪？爹他怎么了，也发热了？”
知秋想起来，何翠玉忙按住她，“你躺着别动，你爹也病了，娘带你们去找大夫，马上就到了。”
“哦。”
何翠玉往肩上套布带，又拉起了板车，虽然还是很费力，但知秋苏醒让她的心情一下放松了许多，脸上看着没刚才那么苦大仇深了，脚步也轻快了，承文承兴都感觉到了，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妹醒了！
板车终于又动了，挂在板车把上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暗中跟着他们的沐晨风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醒了，总算没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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