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恶作剧之隔壁 > 第30章 一样的黄昏

第30章 一样的黄昏


  酣战过后,余菁同学递来一条白毛巾,说:“擦擦。”

  “谢谢,”我没有接过,而是从包里面翻出自己的毛巾,“带了。”

  “日奚你手上功夫不错。”余菁同学眨眨眼,坐在我左边。

  余菁同学照顾我,不太动腿。的确,现在还是少动一点比较好。

  礼尚往来,我也不用吝啬:“你的感觉很好。”

  一看勤奋,二看天赋,余菁同学筋骨清奇与否我不知,但手感确实很好,看得出来是经常锻炼的。两相对比,我就懈怠多了。主要练习都在假期,“晒网”比“打渔”的时间多得多。

  “一群师兄师姐轮流调、教,白痴也能有点感觉。”余菁同学谦虚道。

  余菁同学是有师承的。“真好啊,”我羡慕道,“这样就不会偷懒了。”

  我在湾湾算是“野路子”无疑,上无师父,中无师兄弟姐妹,下估计也不可能有徒弟。在对岸念初一的时候,偶尔想逃练,也会被初三的师姐逮住,等到初二初三不再逃练的时候,就轮到我去逮师弟了。痛并快乐着的往事,已然如烟散去。

  “我看过爸爸和咏春师傅切磋,”余菁同学单手托着下巴,猜测,“日奚你不是在台湾学的吧。”

  被看出来了。我点点头,干脆地承认:“确实不是。”

  “看着也不像香港的。”余菁同学从小耳濡目染,不但感觉好,而且眼神犀利。

  我以前报的武术班只是打个掩护,没有去做什么入室弟子,对台湾香港的咏春只是有了解,实战方面还是脱不掉过去的影子。小时候的习惯一旦养成就根深蒂固了,尽管换了个壳,仍然很自然地跟着记忆走。各地的咏春发展不太一样,分支众多,差异明显。师父、师叔和师公一样,不爱交游,弟子俱是亲传,与我同辈的就五个人,这一门活着的两个巴掌能数完,流散不广。因此,一般是我们认识同道,同道不认识我们。

  “长辈收徒少,关门教学,应该没有和余师傅交过手。”也不怎么可能与余师傅交手。我也是进门才知道,这一代名震湾湾的余馆长、余师傅,就是余菁同学的父亲。

  “爸爸常说,不显山露水的高人很多。”说着,余菁同学抿了一口水。

  “分情况吧。”这个要看情况和地域。

  比如说在对岸,许多传统武学的宗师级人物都很低调,慕名远来也不一定找得到,徒弟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亲近的同道也是好几辈累积的交情。几乎所有传统流派都有隐藏的分支在避世发展,圈子也封闭。记得第一次师父和师叔带我和师姐去拜访一位女前辈,从早晨六点到中午十二点,我们在红砖房前面笔直地站了六个小时,前辈才挑着扁担和两个大箩筐回家。只是擦肩而过,谁都不会想到,年逾古稀的卖菜大娘有如此厉害的腿下功夫。前辈“检阅”师父和师叔十年的学习成果,我和师姐被允许旁观,当时我俩都快五体投地了。

  我和师姐在前辈家打了半个月的地铺。前辈很有风度,我们都没有骨折,只是带着两条青紫的腿南归。

  扯远了,言归正传。不欲余菁同学继续问,怕暴露的我转移话题:“怎么不见余师傅?”

  “去给妈妈送饭了,你多来几回,总有见到的时候,”余菁同学指指墙上的时钟,说,“不早了,回去吧,晚了路上不安全。”

  不知不觉,已经七点了。

  秋天夜来得快,踏出武馆的门,抬目远眺,密云的天穹深蓝似紫,唯有边际残余红霞一线。

  一样的黄昏,如果我闭上双眼,倒数三秒,睁开之时,会不会回到了那个深巷小院?

  灰砖砌的墙里,有一口水井,上面有一丝丝的青苔,师母在井边打好水,由小师弟拎走。

  师公坐在那张歪斜变形的藤椅上摇着大葵扇,监督我和师兄师姐练功,偶尔来一句呵斥:“四儿你手残吗!今晚多吃几碗饭。”

  有一次刚好师父背着药箱进门,就接了话:“四儿今晚留下。”结果那天晚上,多吃了两碗饭的我整宿睡不着,哼哼唧唧地喊疼。半夜,心软的师母背着师父,偷偷地来给我揉肚子。

  现在想来,师父是知道的,说不定还是他让师母来照顾我的。第二天练功结束,我带着师公给的一包白糖糕回家。

  师姐是师公的嫡孙女,但师公似乎更偏爱“四儿”。我才五六的时候,他带我去看戏,会让我坐在他的肩上,邻里总开玩笑:“徐老又带着‘小孙女’看戏来了。”

  我听得半懂不懂,就羞了,傻乎乎地用手捂住脸,留个指缝,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美人。

  师公笑着“还击”:“别逗我家囡囡。”然后又来哄我:“给囡囡买糕糕。”

  我在湾湾已多年,没有再吃过白糖糕。我知道,即使有,也不会得到我的承认。

  老哥知道我爱吃甜,他会做各种各样的甜点,却没有这一样。

  白糖糕和我最深的秘密一起,被永久封藏。

  我拿出纸巾抹了不自禁的眼泪,拆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嗯,甜的。

  在人群里等车,在车上挤着,看着天空暗淡,看着沿路五彩的灯。

  大概过了很久,对流的车窗入了凉凉的风,公交车上少了闷热。

  到站了,下车之后,是我熟悉的路。

  六街二十四号前的路灯旁,立着一个人。被拉得很长很长的影子,就在我脚下不远的地方。

  我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

  “喵。”

  他转身,未语。

  小白兔向我走来。她竖起尾巴,橘黄的灯光下,金色的毛发泛着温暖的光。

  我抱起脚边的小白兔,向直树同学走去。

  “喵。”小白兔抬头,我看见隐匿碎星的一双黑眼睛。我低头与她碰碰鼻子。

  “直树同学你在等我?”我微笑,抬头问。

  “她饿了。”直树同学低头看了小白兔一眼。

  委屈的小白兔撒娇:“喵,喵喵。”

  “路上塞车,麻烦你了,”我道谢,“进来喝杯茶?”

  “不用了,”直树同学推辞,“早点休息。”

  “嗯,谢谢你照顾小白兔。”我右手弯到左边去摸她的下巴。

  “不客气,我先回去了。”

  我和小白兔一起礼貌地目送直树同学离开。

  当我和小白兔填饱肚子之后,才知道原来手机已经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没有短信,只有六通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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