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孤星起,万里彤霞照玉清
荆王府的东苑守卫森严，王妃没入住以前，东苑除了小厮和婆子伺候，可是连个丫鬟也没有。据说以前也是有的，可总有丫鬟不知天高地厚想爬.床，后来东苑的丫鬟就全被清扫出去了。王妃暂住在东苑一段时间，除却她带来的六个丫鬟在东苑伺候，其余丫鬟甚至姬妾也只有巴巴羡慕的份儿。
不过，外人只是羡慕，却不知那几个丫鬟和王妃在东苑生活得水深火热。本来免除了姬妾们的请安牧灵歌是挺高兴的，毕竟不用整天应付着如何耍嘴皮子。可现在放眼东苑，除了她们七个年轻爱闹的，其余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小厮们出入如神，却绝不敢靠近落月轩半步，有时她出去散个步，那些人老远见到她就开始低头行礼了，到她离开时也不见抬个头，牧灵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恶魔附体，要不然为何所有人见到她都这般模样？落月轩除了她们七个喘气的，就剩下四个温吞吞会喘气的婆子，婆子们也是一板一眼的，什么时辰该吃饭，什么时候该入寝，老人家都恪尽职守来提醒，这让兰草几个丫鬟深深觉得自己被别人抢了饭碗的感觉。
王爷大婚崇琰帝特地放了儿子三天假在家陪新娘子，不过王府里的人知道的是王爷只是第一天在府里，后来都不见人影，府里众说纷纭，要说王爷不看重王妃吧，可又让王妃在东苑住，要说两人如胶似膝也没人信，毕竟刚新婚王爷就彻夜不归了。王爷对王妃的态度还真是一时不好揣测。
牧灵歌在东苑闲居了几日，日光晴好的时候在落月轩里赏花作画，让丫头们坐在花树间，她调好染料，落笔如风，好不惬意。落月轩有小厨房，牧灵歌嫁来的时候带了六个鄢国的厨子，她也经常去向厨子们讨教，让牧灵歌惊异的是，原来宿主和她一样，厨艺也是不错的，以前在鄢国也偶尔下厨，牧灵歌没穿来前家里是开酒楼的，那时她经常往那里跑，又讨喜，一来二去，倒和师傅们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倒好，省得她一番功夫去解释。
这日牧灵歌正在堂前檐下画院子里那一株株姹紫嫣红的牡丹，前几日让木匠赶制的画板正好用上，丫鬟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如今兰草日日忙着整理嫁妆的事，善月窝在屋里头捣鼓她的神药，素云和凝霜两人经常早出晚归，神神秘秘，芙蓉不敢采摘东苑的花，日日跑去中苑的铃兰园拈花制香，只剩下一个爱吃的踏雪陪她，还是因为她想要吃到自己做的东西。唉，牧灵歌感觉自家丫头都好有独立感，不过说实话她打心底里喜欢这样的生活。
“公主，今日做什么好吃的？”踏雪坐在台阶上，撑着没睡醒要阖上的眼皮问道。虽然她们的公主成了王妃，但几个丫鬟私底下还是叫公主，用她们的话来说是习惯了。
“踏雪啊，你这样每天记得吃的，本公主要怎么才能把你嫁出去哟！”牧灵歌故作烦恼状，一脸忧愁道。
“嫁不出去就算啦，反正有公主养我嘛。”踏雪笑嘻嘻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屁颠屁颠跑过来讨好。
念及她才十三岁，牧灵歌不想祸害这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呵呵干笑两声作罢。
“这花画得好漂亮！”踏雪凑过来，半讨好半真诚地说道。
“这多亏了芙蓉。”牧灵歌一边上色一边说道，古代的染料较少，芙蓉采摘了许多颜色各异的花，两人一合计，加上各种香料草汁等材料捣鼓几日终于弄出了几样染料。对于作画这件事，她还真不好解释，宿主那个性子原来在琴棋书画上是一窍不通的，打打杀杀还可以，所以牧灵歌很神秘地把这项特殊技能归功给她劫后余生做了个美梦，然后，受了仙人指点云云，对此，丫鬟们也是深信不疑呐。
“公主把我们画得也很好看，就是不知哪日有人可以为公主作画？”踏雪站在一旁思忖，前些天公主为她们每个人都画了一幅画，就是冷淡的素云和凝霜也挨不过公主之邀呢，画完了还美名其曰仕女图。
“唔，本公主也想啊，唉，知音难觅啊。”牧灵歌摇头晃脑，语毕用毛笔沾了墨，在一旁留白处落笔：春来结兰草，夏末采芙蓉，秋至落凝霜，冬深空踏雪。
踏雪看着四句嵌入自己和其它姐妹的诗句，良久，喃喃道：“公主，你字好丑哦。”
牧灵歌：.......
说来惭愧，牧灵歌穿到这里，除了人品不好之外，她自个儿觉得其它都顺心顺意的，不过这几日认识了暹国的字和握笔写了一下之后，她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森森恶意！不是她抓笔不正的问题，而是这字太特么难写啊！
她第一次题字的时候芙蓉还差点因为这个不要她那张仕女图了，心塞！
“以后本公主做个印章好了！”牧灵歌气急败坏地收笔。
“公主，您是有印章的人。”
牧灵歌：......
墨玉和何管家行至院门口就听到王妃和丫鬟拌嘴，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走了进去。
“王妃好雅兴！”墨玉一眼就见到檐下作画的牧灵歌。
“这位是？”牧灵歌回头，停了笔问道，太不像话了，院里怎么连个通报的丫鬟都没有了？
墨玉和何管家腹诽：我们也想知道，一路走过来，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在下墨玉，奉王爷之命，接王妃进宫。”墨玉略一颔首。
“宫里发生什么事了？”牧灵歌问道，既然是王爷信任之人，她也没必要扭扭捏捏。
“皇上病倒了。”
所以是要去探病的节奏？不过她识趣地没再问什么，赶紧和踏雪进房里打扮一番，就随墨玉入宫了。
马车里
牧灵歌和踏雪坐在里头，墨玉和车夫坐外头。
牧灵歌看看外头坐得笔挺的男子，好奇道：“墨公子可知道，皇上因何而病？”
瞧墨玉那通身气度，牧灵歌觉得他不像是王府的下人，况且斡飏让他带自己进宫，这人身份还真是神秘啊。
“在下不知。”墨玉答得言简意赅。
“哦，王爷呢？”
“王爷出城了，估计等下就到。”
“恩。”牧灵歌没再问什么，估计问了他也不会说。她记得几日前伊祁岫琳的事，皇上不会是给八公主气得吧？
想想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西商自大周国灭国后日渐衰微，而这十几年却开始重新崛起，西商人仿佛天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们的商队遍布各国，买卖之大令人咋舌。如今西商使者替他们的王前来求亲，而伊祁岫琳宁死不从，恐怕崇琰帝面子上不好看。
要说伊祁岫琳性子也是挺倔的，牧灵歌那日回府后因为好奇着人查了一下，原来是九公主莫婴有一次偷带她八姐出宫，伊祁岫琳在宫外遇见倾心之人，从此便害了相思病，赌誓非他不嫁。
不过就是不知道那男子对伊祁岫琳是什么个态度了。
牧灵歌心里叹口气，荆王府离皇宫并不算太远，马车也就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墨玉把牧灵歌送到宫门口，远远地，斡飏已经在那等着了。
“父皇怎么病了？”牧灵歌随他入了宫门，有些担忧地问道。
斡飏似在思考别的事情，闻言还是说道：“大抵是为了西商求亲的事吧。”
“哦。”牧灵歌没再多言。
到崇琰帝所在的景华宫时，牧灵歌看着一对对妯娌，眼睛都直了。
怪到说多子多福，崇琰帝那么多子嗣，生个病来探望的是一群人啊。
而坐在大殿里闲聊的皇室中人听到太监的唱报时，四下立时安静下来。
须臾，他们只见从殿门口缓缓走来一男一女，男的丰姿卓绝，女的清雅出尘，两人款款而来，当真是一对仙姿璧人。
“早有耳闻，七嫂嫂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言呐！”大殿里的一位鹅黄色绣牡丹妆花褙子的年轻女子娇笑着开口道。
牧灵歌本能地侧眼去看旁边的人，那眼神很明显，王爷，出门在外多多关照，眼前这人是谁啊？
然而，王爷并没有来得及关照她，就被一直候在殿里的马公公请到后殿的皇上那去了。
牧灵歌只能骄矜地笑笑。
“弟妹成亲了，也不见得妯娌之间走动走动？”
牧灵歌寻着这阴测测的声音望过去，一袭杏黄色四龙纹锦服的男子眸光危险地盯着她。
准确来说应该是瞪，或者说剜，而且不是两道目光，而是四道！太子夫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同仇敌忾呀。前者是因为两年前被绑架而名声远扬的不共戴天之仇，后者则是那日丢尽脸面的鸡毛蒜皮之仇。当然期间还有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但比起这夫妇两来说，大家可是隐晦得多。
“太子见笑了，我刚嫁过来，对各位嫂子弟妹都还不甚熟悉，不敢贸然打扰。”牧灵歌感受着那一道道目光的凌迟，还能泰然自若地回话，觉得这还真是拜那位所赐啊，她现在对上这种眼神，免疫力什么的，真是杠杠的！
“七弟妹快来这边坐。”五王妃亲切地朝牧灵歌招手。
牧灵歌也不扭捏，顺势便走到五王妃身旁坐下。她记得五王爷一直在旦西戍守打仗，为人处世也算是众多王爷中最成熟稳重的一位，五王妃为人也知进退，明事理，倒是难得的妙人儿。
“刚刚喊你的是十王爷的王妃，景阳侯府二房的嫡女景云蔷，心气难免高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待牧灵歌坐下来，五王妃就在她耳侧说道。
“是，心气儿高着呢。”一旁的六王妃不咸不淡地接了句嘴。
那边景云蔷不屑地瞥牧灵歌她们一眼，对于荆王爷娶了牧灵歌她心底虽没什么想法，她是景阳候府二房的嫡女，可自家大房的堂妹是一心念念要嫁这荆王爷呢。
牧灵歌用茶盖拂开茶盏的翠色茶尖，细细抿了一口。听这语气，想必两人或两家有怨，对此她倒没再说什么，在宫里行走，多说话不如少说话，少说话不如不说话。
不过想到宿主得罪过渣太子，牧灵歌在大殿里简直如坐毡针。还好刚做了一会儿殿里的王爷都被请到内殿去了，而她们一众皇家儿媳妇则听人来宣前往柳皇后的凤鸣宫。
柳皇后等一众妃嫔婆婆和她们这一众皇家儿媳妇上演一场婆媳和睦的戏码后，柳皇后就直奔主题：季春了，宫里妃位以上的娘娘和王妃三日后都要前往皇庙祈福七日，祈求上苍降下甘霖，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尽完媳妇的责任，大家就各回各家，牧灵歌出来宫门口，没有见到斡飏，倒是墨玉过来，淡淡笑道：“带王妃去个地方？”
恩？牧灵歌觉得这不像是荆王府的人的办事风格啊，为啥有种要被拐卖的错觉？
“好。”牧灵歌犹豫了下，还是和踏雪上了马车。光天化日的，又是天子脚下，这小子不能干杀人越货的事吧？
马车停在穗香楼门口，牧灵歌一下马车就看到寒暄在一雅间朝她痞痞地招手，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楼上那三人好像不怀好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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