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笙歌落,骊靬何处不飞雪

　　荆王府前庭笙歌悦耳,弦乐铮铮.各路宾客含笑对酒,樽盏交错。

　　暹国七王爷伊祁斡飏出入其间,鹰眸若星，俊眉若虹，云鬓塞黑，一身血色红袍描金错银，飞龙舞凤地绣着五彩祥云和金蟒，碧绿岫玉冠起三分长发，银白的月光衬得他如初落凡尘的谪仙，丰神俊朗，飘逸出尘。他举酒嘱客，一张常年冰冻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缓和的神色。宾客们见他今儿个高兴，也都壮着胆子，不再拘谨，席间绍乐融融，言笑晏晏。

　　而在后院的长灵别苑里，却是另一番“和谐”景象。追影破窗而入，扯飞那个对他家主子左右开打的女子，善月被追影扔至一旁，“哎哟！”大叫一声，痛苦地倒吸了口凉气，兰草连忙跑去扶起善月，安顿好之后，又雄纠纠地朝寒暄这边赶了过来，善月姐被这个不知哪里冒出的东西打了！作为四丫头之首她有义务保护好其他的姐妹们，于是她照着素云教的步法扫过来，追影凌空翻转，眨眼就把兰草出拳的右手握在手里。

　　呃，这是他第一次抓女子的手，濡濡软软的，对上那双不屈服的莹莹水眸，他冷冷一挥，要在平时，他一定会碎了她的骨，只是这人是王妃的丫头。追影转身扶起寒暄，追风也撂倒了芙蓉和踏雪走了过来。

　　“去帮帮墨。”寒暄微微靠在椅上，看着墨阳秋被一白衣女子扯来拉去。他微微扶首，面色发白。

　　追风疾步移了过去，凝霜见来者不善，以为他要对公主不利，便护在牧灵歌身后，一双杏眸怒瞪来人。追风暗想这刁蛮公主的丫头竟也如此胆大，便冷着一张脸摆出杀手气势想吓跑她，大概是追风长着一张较柔和的脸，肤色白皙，哪怕板起脸来也没有追影那种不怒自威暗沉与水的杀手风范。

　　所以凝霜一双玉足狠狠地跺了他一脚，追风的反应是“有点疼”，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就这种力道，她们怎么把主子打成这样的？凝霜似被他的不屑激怒了一般，错开身子用力扳过身后的公主，牧灵歌那根长棍本来是要扫冷叡的，结果一挥力转身扫到了卸下防备的追风！

　　追风震惊地看着这传说中的公主，道了句：“算你狠！”善月从他身后扎一根银针，他便彻底倒了下去。追影本想在那一瞬间过去帮忙的，却被兰草紧紧地抱住了腿，他侧头低眸怒目而视，杀手风范尽现。

　　兰草悻悻地松了手，不怕死地朝他谄媚地笑了笑，立刻爬着跑开了。追影愣了愣神，寒暄在一旁痛心疾首，自己的两个侍卫进大内皇宫都成，怎么今儿个都载在这窝子三脚猫功夫的丫头手里？唉，都怪自己平时只顾风流，忘了给他俩找个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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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斡飏正在前庭与众宾客畅谈叙饮，一改往昔的冷峻作态，此刻他红袍加身，丝锦上绣着云纹金蟒，华贵异常。

　　旁桌的姬妾们闷闷不乐，咬牙切齿。贾倾栀独斟独饮，纥奚荁音倒是淡然，淡淡地看着那华光下璀璨夺目的男子，谁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多深，但她知道，这次娶亲亦不过是个交易，如自己。或许，这府里唯一能得他青睐的，只有凤舞别苑的那位主了吧。骊仙舞称头疼早早地回房了。储琬霜一脸漠然，听着弦乐声声，别有一番忧愁。王公大臣们把酒言欢，公卿贵妇们亦谈笑不断：“荆王娶了这么个刁蛮的主儿，怕荆王府要不太平喽！”

　　“怕什么，王爷这般英明之人，还制不服一个鄢国公主！”

　　“是是是，不过，听说这公主可是久负盛名呢！”

　　“那她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界，敢在暹国撒野？哼！”一梳着流云髻身着绛红色穿丝牡丹玉罗裙的女子道。

　　众人不再接茬，毕竟，太子妃玹翳说得可是在理。

　　“是啊，姐姐来到这暹国之后，也变得贤良淑德了呢！”席间一桃红色百花百褶裙的女子掩嘴而笑。

　　“你......”玹翳一时气结，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自己当年在大洛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几年暹国和大洛氏一直不和，自己夹在中间也举步维艰，如今倒好，府里一个小小侧妃到敢骑到她的头上来了！

　　一时之间，席里的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当下太子最宠的侧妃柳烟黛。而太子府的其他侍妾倒是淡然，这两人拌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们倒不如坐观虎斗，以收渔翁之利。再者说，今儿个是荆王大喜，太子府的人强出什么头。

　　这边正热闹地谈着，凌凫疾步前来，附在斡飏耳边说了几句，他脸色一僵，随即抽身离开。

　　斡飏和贺兰箫赶到时，长灵别苑主卧的房里正在打扫“战场”。冷叡面无表情地拽着昏迷不醒的追风，寒暄倚在追影身上，追影另一只手还扶着一瘸一拐的墨阳秋。八个丫头钗乱发散，衣衫不整，互相搀扶着，战战兢兢地给斡飏见了礼。

　　琉璃灯摇曳，晚风送来淡淡花香。洞房里，红烛垂泪。透过薄薄的窗纸，依稀可以看见房里的人来回走动。斡飏收回目光，冷声道：“怎么回事？”

　　寒暄轻扯嘴角，奉劝道：“七哥可要好好保重！”便任由追影带着离开了。冷叡告了辞，也拖着追风离去。

　　“唉”墨阳秋叹了口气，深深地同情起斡飏来，难怪寒暄不娶妻，家有母老虎，不知王爷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啊。这样想着便无奈地摇着头离开了。

　　贺兰箫同情地看着他们，还好自己找王爷去了啊，要不然，这张脸......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明天还要上朝呢！

　　斡飏瞥了一眼一旁忍住要爆笑的凌玑和凌仉，他们立刻噤若寒蝉，凌玑小声地道了句：“他们被王妃打了！”立刻换来走着的众人回过头来的能剜死人的目光。他无奈地撇撇嘴，东张西望，保持沉默。

　　管家何叔赶到时，看着自家王爷默立在新房前，眸色隐沉，似暗夜里假寐的狮子，在等待一个时机把猎物一网打尽。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谁敢在新婚之夜惹到他家祖宗啊！他看了一眼燃着烛火的主卧，该不会是......新王妃吧？又看到跪着的几个丫头衣凌乱，钗飞发散，便走过去斥道：“这般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几个丫头如蒙大赫，立刻搀着退下去。

　　管家颤巍巍地走上前去，问了句：“王爷？”斡飏微闭着眼，正欲上前而去，一小厮战战兢兢来报：“王爷，骊侧妃身子不适......”听及此，他立刻折身，撩袍往凤舞别苑而去。

　　管家擦了擦额前的汗，又对那小厮道：“今日是王爷大喜，便是这般你也敢来坏王爷兴致！”小厮亦苦着脸道：“是莲儿姑娘差小的前来”要不然他哪敢啊，还不是骊侧妃的贴身丫头莲儿威胁他，说侧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王爷不抄你全家，灭你全族！他才来的，虽然来府里时间不长，他亦听说过长灵别苑这位新主，刁蛮任性。凤舞别苑的那位又是王爷的心头肉。唉，两头都不讨好啊。

　　牧灵歌看着眼前的六位丫头，内心愧疚不已，虽说没伤着什么大碍，但多多少少都挂了些彩。好在善月精通医术，先拿秘制的凉雪膏药给大家涂了祛瘀消肿。涂完药，牧灵歌便让她们下去歇着了。单单留下了善月，问道：“本公主以前可有的罪过他们？”

　　“没有啊公主。以前虽来过骊靬，只是在此投宿一晚而已，从未见过他们。他们太放肆了，要是大王和王后知道您在洞房之夜倍受欺辱，定会派大军踏平骊靬的！”善月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大王和王后一直很宠爱公主，这次为何要把公主嫁到这里来？

　　“好了，别哭了。咱们不是好好的嘛。”牧灵歌忙安慰善月，这丫头，太爱哭了，自己刚到的时候哭了好几天，现在又来了。

　　“父王和母后很疼爱本公主？”牧灵歌狐疑道，虽然之前已听她说了千万遍说大王王后如何如何疼爱自己。

　　“那是当然，王上王后可疼爱公主了。鄢国就您一位公主，将来公主也许是鄢国的女帝呢！”善月拭了泪，无比自豪道，一时又心下苦楚：“可这次也不知荆王用了什么法子，竟使王上忍痛割爱，让您下嫁。临别前，王后可是独独在寝宫不肯相送呢！听说，王后日日以泪洗面，夜不能寐。唉，还有王上，我可是看见了，王上眼里含着泪光呢！”善月一想起来便无限怅然，回想以前和公主云游的日子多么逍遥自在啊。

　　牧灵歌心下了然，幸福地笑了，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自己如今只是顶着这个头衔享受着他们的宠爱罢了。不过，来日方长，她真的好想去看看待“她”这么好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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