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笙歌落,骊靬何处不飞雪

　　树干突然“吱嚓”一声，牧灵歌回头，不可思议地瞪着身下坐着的这根比自己大腿还粗壮的枝干，在连接主干的部位脱节裂开，然后，整棵树干轰然下坠！

　　“啊！”牧灵歌一声尖叫，她赴死般认命地地闭上眼睛，却耐不住眼泪哗哗地流，等待她的将是树下恶狼獠牙的尖利撕咬啊。

　　“鬼叫什么？”一记冰冷的声音将她从臆想的噩象中惊醒，如在冬天被人泼了一身冷水般，她猛地一激灵，抬头才发现那男子一手抓住一旁的另一根挺粗的树干，另一只手拉着自己。

　　她就跟悬空的珠帘一样，在夜中飘摆不定。牧灵歌往下瞥一眼跃跃欲试的狼群，每只狼都攒足精力垂涎三尺，好像只要她一掉下去就会立刻被撕得如五马分尸一般。

　　“若想死的话就晃厉害一点。”男子继续说道，声音里隐隐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牧灵歌一听，双腿赶紧不晃了，她可不想被狼活活撕咬而死啊！

　　“那我们怎么办？”牧灵歌吸了吸鼻子，她觉得就算自己不晃，也可能很快要掉下去，一想到此，又立刻又抓紧了男子的手腕。

　　突然，牧灵歌只觉得那手一动，然后她整个人像被人向上抛起一般，最终又稳稳当当落在另一支横斜生长的树干上。

　　“呼”她惊魂甫定，就发现男子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旁边。

　　牧灵歌“哇”地一声扑过去，不管不顾地拉扯着男子的手臂又大哭了起来，刚刚真的离死亡很近啊！也只有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很怕死的。

　　男子一阵烦闷，拂开她的手，冷冷道：“想被扔下去？”

　　这话果然管用，牧灵歌听了立刻连抽搭都不敢了，规规矩矩地坐稳，只拿着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有些幽怨又状似害怕地望着他。

　　月色朦胧，流光洒泄下来，柔柔地笼在周围，她肤白如雪，默默地咬着唇，想哭又不敢哭，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男子看得有些不自然，淡淡撇开眼，侧身从旁边摘了一片树叶。

　　只见他把叶子两面微微擦拭一番，再凑近薄唇，双手稔住，就着夜里山风吹了起来，吹出的声音清灵寂寥，却莫名好听，如山涧流淌的清泉，如溶洞里滴落的露水，在这静寂的夜里，连躁动不安的狼群也安静了下来。

　　牧灵歌正听得入神，蓦地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响起阵阵展翅的声音，不一会儿，苍鹰尖锐的叫声就响彻了整个鹰峰岭。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被遮掩的容颜下有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薄唇清抿着那片树叶，这个人怎么看都是风光霁月的谪仙，他竟然可以引来桀骜的苍鹰！

　　那些鹰停留在周围的古树上，好像被人扰了清梦般不满地齐齐嘶鸣。突然，有两只个头较凶悍的齐齐展翅，俯身冲向狼群，瞄准狼群里一只较幼小的狼崽的眼睛，尖锐的喙就那样直直啃啄下去，而先前停留在树枝上的其它鹰此时也盘旋鸣叫，“叽咕叽咕”的声音响彻云霄。那狼崽撕心裂肺仰天哀嚎一声，一时之间狼群大乱，四下冲逃，再无先前威武的阵仗，群鹰俯冲直撞，时不时用铁钩般的利爪“唰”地从狼背后掠过，好些狼因闪躲不及背后微黄的毛上都被留下长长的尖细的血痕，群狼哀嚎，雄鹰振翅，场面好不壮观！

　　仅一会儿的功夫，林子里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牧灵歌咋咋舌，像看戏一般，惊奇地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男子继续用树叶子吹了一声类似于响哨的音，没过多久，那匹离开的骏马又哒哒前来，正好停在他们所坐的树下方，简直把牧灵歌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男子没说什么，只抓起牧灵歌，两人双双落下，待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之后，便催马前行。

　　****

　　牧灵歌回到营地，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像是今晚做了个冗长的梦一般，直到那人把她从马上放下来，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扔下来，她才清醒过来。

　　四处都是亲卫七倒八歪的场景，牧灵歌从那男子的眼睛里似看到一丝嘲讽，说实话，她也有些发窘，毕竟这些亲卫代表的是鄢国的颜面。

　　“壮士要去哪里？”牧灵歌见他调马转身，便急急地喊了出来。

　　男子勒马的身形一顿，没发一言，还是催马走了。

　　“壮士救命之恩，灵歌没齿难忘，他日若有需要，可到荆王府找我！”牧灵歌扯着嗓子朝那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好伐，她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啦，额，虽然这人有些冷，不好相处。

　　隐没在林子里的云庚和七王爷的三位影卫面面相觑，还壮士呢，公主果然是侠义之人！

　　这厢牧灵歌拖着疲惫的身体，随意检查了几个人，发现他们气息平稳后，就走进马车就和衣而睡了。

　　第二日天一大早，牧灵歌就被一阵阵隐忍哭闹的声音惊醒了，倒不是那声音有多大，而是她穿来这里之后敏感了许多，随便一点动静都能吵到她。

　　她掀开帘子，正好可以看见素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训斥亲卫。这些天她也大概了解到，素云是“自己”的贴身女卫，专门保护自己安全的，不过在上次刺杀中她也差点性命不保。

　　“昨晚怎么会无声无息睡着的？”素云冷着脸，苍白的唇色有些骇人。

　　“卑职估计是整个林子被人下了迷香的缘故，昨晚正好有风，可以扩散的范围广一些，但那下迷香这人必定是下了血本，此香无色无味，极为珍贵。”那亲卫头领猜测道。

　　善月在一旁也拧紧了眉头，她是精通药理的，也自然大概知道这其中是何缘故。今早醒来她立刻就来查看公主的马车，生怕公主出事了，好在公主安静地睡着，所以她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这有关公主声誉。

　　“咳咳。”

　　“公主！”素云和善月看了赶紧上前去。

　　“我无碍。”牧灵歌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些天亏欠她们良多，以后要好好补回来才是。

　　牧灵歌由兰草等另外四个丫鬟伺候着洗漱一番，细细盘问了那统领一下昨日的事情。借着路途遥远，牧灵歌便拉着素云山月两人在马车里唠嗑，两人有感于公主态度的变化，又听她说自己可能跌坏了脑子，惊惶无措的同时，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日后，牧灵歌才终于搞清状况，本人，牧灵歌，封号无忧公主。鄢国王上牧野蹇和王后纥奚芸姬之女，鄢国唯一的公主。被视为“掌上明珠”，从小爱云游四方，打抱不平。数月前，邻国暹国荆王爷伊祁斡飏前来求亲，按善月的说法，国王是走投无路才将爱女风光下嫁的。

　　唉，原来差不多是个人质。

　　牧灵歌在这声感叹中进了姜扬城，由暹国都尉云庚护送入暹国国都骊靬，一路平安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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