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安居别院

　　一个壮实的中年女奴领着畏畏缩缩抱着一个包裹的奴隶进门来的时候，沈四同正闷头收拾自己要住的房间，她正试图把书桌移到另一间空房中去。

　　奈何那一张实实大大的沉木大桌，不论她怎么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那个身高几乎有1米八的黑壮奴隶。又看看那个一脸精明相的中年女奴。

　　那女奴走路大步而爽快，显得十分干练，停在沈四同面前虽然有行礼，却并无恭敬的意思。

　　她说：“小沈公子，奴是这别院中的大嬷，十四夫人已有吩嘱，日后你若有事，尽可去寻奴。公子是十四夫人远亲，所以虽然在这处住下了，但并不与别院那些人相同，理当有服侍的奴仆才符合身份。十四夫人本要送两个好奴隶与公子，但此时调配不及，奴先带了一个过来。赠送与公子。”

　　她说着，把向身边憨憨的奴隶往前一推“便是他了”

　　不等沈四同说话，从袖中拿出一物递去：“这是府中的腰牌，可从西侧门出入，请小沈公子好生收好。”眼睛垂视着地面聊示恭敬。姿态却不卑不亢。

　　沈四同心中暗叹，一个大活人说送就送了。真正命贱。

　　伸手接过牌子来看，牌子是木制的，上坠着紫色络子。反面是姬氏的家徽，背面想必是个‘姬’字？她认不得。

　　拿着牌子好奇地问：“听你这么说，这别园中，还住着很多人吗？”她随着桃女走了那么远，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转来转去，还不知道已经不是在十四夫人的院中了。

　　“自然。此处是别园，在二门外，别园中有众小院，住有食客、幕僚，或家道中落无以为靠，投奔姬氏而来的落魄世家公子。”大嬷倨傲道：“公子是大善之人。”

　　‘我到是没看出他善在哪里。’沈四同腹诽。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想到自己孤身一个，若没有人在身边，若有什么事竟是连个帮手也没有，所以并没有再推辞赏赐，说道：“既然夫人说要赠我二个奴隶，如今还少一个，不如就把西院的阿扫给我吧。”觉得这样也许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西扫？”大嬷皱眉惊讶道：“她丑如鬼，怎么配跟随小沈公子？”

　　沈四同想再说劝，但大嬷挑眉甚厌烦，想必她最讨厌就是那些寄居的穷亲戚，以为自己的谁谁是某某就仗势诸多要求。她每日要安置那么多寄居门客，鸡零狗碎从早到晚，哪有这么多的耐心去满足每个人。敷衍道：“若是西扫跟在小沈公子身边给外人看见，别人还以为姬氏不肯善待寄居之客，连个像样的奴隶都送不出手。恐有损我公子清誉，再者，十四夫人也会责怪奴的。”

　　沈四同见她固执，沉吟。笑说：“别人若见西扫这样丑陋的人，也能如常人一样被派做常人做的事，自然会赞叹姬氏不以貌取人。这是贤名，怎么会是毁誉呢？再者，夫人最念乡情，更不会责怪你？西扫同我一样也是宛南人啊。”

　　大嬷虽然坚信自己的立场，但此时却无言以辨，无奈道：“既然如此，便随公子你吧。若有事，这可是你自己非要不可的，并不与奴有关。且他日若嫌她也没得退换。”

　　“自然”沈四同笑。

　　大嬷见她答得坚定，浅浅一礼，嘴里小声嘟嚷“也不知道那丑妇有什么好”便离开了。

　　沈四同看着她的背影想，自己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但是现在背囊中除了几十个钱再无其它，总不能什么都指望十四夫人，否则她很快也会厌烦的吧，首要是，要快点想办法赚钱才是。只是该如何赚钱呢？

　　那个高大的奴隶见自己的新主人一脸忧虑站在门外发呆，于是也不敢随意乱动。局促地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守在旁边。

　　一大一小两人静静站在那里。

　　不多时，门突然被人推开，打破了院中的平静。

　　西扫来了。

　　她壮实的身躯冲进门来，粗糙的手激动不已地拉住沈四同急切道：“她们都叫你公子了啊…大嬷说有贵人要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比那些人，比姬安都聪明能干的人啊………她们都说我一世都是扫地喂猪的命，看不起我！！！但是我如今也可以服侍公子贵了！！你没有看到她们的脸色啊——”

　　说着，想起来又慌忙散开，退二步拜行大礼，道：“奴见过公子。奴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公子的！！”

　　高大奴隶见她跪拜，也连忙跪拜，憨直道：“奴也是。”

　　沈四同不习惯受礼，连忙叫他们都起来，说：“既然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有我一口吃的，自然也有你们一口吃的。先打扫再说其它”

　　只是心中叹息，跟着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自己那一口吃的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现在又多了两张嘴。

　　不过来了一个壮实男汉和蛮力女奴，整理小院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院子虽然小而简朴，但功能俱全，东西厢房四间，沈四同收拾了二间出来供西扫与这奴隶睡觉，一间做书房，将大桌抬进去，打算将来读书用。

　　沈四同见这男仆身高体壮，虽然有一条脚似乎有点跛，但自己与西扫两个人都搬不动的东西，竟然一下子就被他举了起来，不由得赞叹：“你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

　　大个子神态憨厚，说：“以前叫安。是跟随在公……”说到这儿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姬氏的人了，改口说：“是跟随在姬氏公子身边的。后来伤了腿就被弃了。只做些杂事。”奴隶中也有高低贵贱，提到从护卫成杂役的事，他神色还有些失落。

　　沈四同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仍叫安吧，安，你会骑马射箭？”

　　“会。会舞剑，会骑马，会射箭。”说到这些他很是自豪，又急切地解释“奴虽腿跛，但只是跑起来会慢一些，并没有防碍到其它。”生怕沈四同会嫌弃自己。

　　沈四同听了却高兴起来，乱世中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她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啊，说道：“不如以后你也教我这些吧。”多一份准备总是好的。

　　安神色一喜，但西扫一听却连忙说道：“不可！！！公子从今以后就是贵人了，怎么能跟出生低贱的人学呢？”在她简单的思维中，只要被称做公子，那就是贵人了，要有贵人的样子，自然也要有贵人的做派。

　　安闻言脸色微暗，很是失落的样子把桌子放在沈四同指定之处，闷闷摇头，说：“奴不敢。”口气十分坚定。

　　沈四同想，我哪还有钱请武师教学？恐怕我是天下最穷的‘贵人’。但见他们的思维已经根深地固，恐怕一时也无法被说服。也只得暂时算了。

　　只是想到赚钱的事仍然愁肠百转。她转回房将弄得脏兮兮的奴仆之衣换下，穿上十四夫人所赠的那些衣物。发现布料虽然朴素，却并非普通人身穿的短褐，仍然是公子贵人爱穿的广袖宽袍。素雅倒并不显得寒酸。

　　沈四同看着镜中清秀少年，拍拍那柄悬于腰间的短剑，深吸了口气，推门出去扬声道：“随我再上街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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