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结果这一天，杨柠檬除了吃午饭和晚饭，都跟主公待在工作间里，他很忙，每次杨柠檬抬起头，要么看到他双眉间距离稍稍变窄，一瞬不瞬看着手里的文件，要么拿着笔伏案而写，他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浑身上下，流泻着专注的气息，似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小薄膜，笼罩在他四周，有些许清冷。
有时候他会起身走出去，紧接着，门外就会隐隐约约响起他沉稳的嗓音，很有节律的在这个静静的上空萦绕，夹杂着有人微带疑惑的语气提问，短暂的停顿之后，又是他沉稳的嗓音，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面对所有的问题，他要么沉着嗓音一丝不苟的回答，要么闲适的姿态轻松作答，仿若有他在，沧海也无法退化成桑田。
总有些人，让你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是在他手中旋转的。
当晚，杨柠檬打电话问韩子夜，“两家公司，你们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供特长。”
“一个优秀的团队，分工方面当然得一流了，心时最擅长电子科技，重心在‘夜色’；夜宸谈判手段没得说，我们公司的案子都是他拿下的；我的话，不谦虚地说，重心在‘月色’，对于这一领域，我相对比较擅长……”
“那么主公呢？”
“主公”，那端的韩子夜停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有些傲人的轻笑，“作为团队核心，可能更多时候看到的都是他在发号施令，但其实，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分身乏术时，他都可以顶上，我们每个人的专长，全都是他可以恣意发挥的战场……”
杨柠檬是在寝室阳台打的电话，挂断之后，心底久久不能平静，清冷的夜空挂着玄月，倾洒在暗色的大树上，树旁的道路一片惨白，一片静寂。
纵使学习能力再强，也得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在这个本就优秀得让外界望尘莫及的团队里，让成员心悦诚服。
这天上完选修课，杨柠檬刚走出教学区，就被等候多时的尹一凯‘掳’走了。
有些阴暗的小天气，主公却仍旧强大着发射耀眼光芒，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银杏叶子泛着诗意般的黄，一片片悠然飘落，铺落在地上，引来很多摄影爱好者全然不顾姿态，甚至趴在地上进行拍照。
尹一凯来带杨柠檬去导师实验室，穿过大街走进Q大，朴素而庄重的气息一下子就袭击心底，杨柠檬不由得暗暗感叹，和全国最强的大学相比，自己的学校其实还是很有差距的。
再有能感受到一个很大的变化，尹一凯在X大校园的时候，很多学生看到他都会不断回头，间杂着各种赞叹，而在Q大，更多的是恭敬的一声招呼，“学长好”，即使偶尔递来诧异的神色，也许也只是因为，突然在校园里碰到的关系。
韩子夜说，‘月色’正在进行的新药物研发，学校非常重视，所以他们四个，学校特批了可以不用上课，基于此，他们只是时不时地，会在大神教授授课时露个脸。
穿过一排古老的悬铃木，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幢大楼，很是气派，杨柠檬站在楼下抬头仰望，砖红色的墙，黑色的宋体字——药院实验楼，灰蒙蒙的天空下，似一位饱经风霜而仍旧硬朗的老人，苍劲着岁月，沉默着，低调着，却依然披挂着让人瞠目结舌的荣誉和科研成就。
杨柠檬趴在一楼的咨询窗旁登记来访信息，一边填写着调查户口一般详细的信息，一边嘴里低声嘟哝着，“我又不是结婚，为什么要登记。”
一旁陪着的尹一凯哑然，有些人的脑回路，是不是也可以列入世界未解之谜。
尹一凯的硕士生导师是一名科学院院士，在药物分析方向是国内的权威，在该研究领域极有话语权，也是一位异常特立独行之人。
按理，所有保研的学生，得要毕业当年九月份，开学正式报道之后，才能拿到药学实验楼的出入资格，但显然导师对尹一凯的惜才之心表现得很不含蓄，还是大四上学期，他已经拿到了导师不知从什么渠道弄来的出入卡。
杨柠檬跟着主公一起进入电梯，看着他按下某个楼层，一走出电梯，就有一股气味弥散，毒！杨柠檬第一反应很快速，她忙用袖子捂住口鼻。
“你这是在干嘛？”尹一凯本是安静的走着，身侧的杨柠檬突然的动作太让人无法忽视，导师的实验室在中间，途经别的实验室，偶尔能遇到一两个研究生跑出来倒实验废液的，气味更浓了。
“有无”，她还是紧紧地捂着口鼻，全副武装状态，尹一凯反应了一会儿，才辨清她刚才说的是……有/毒。
“哪来的毒”，他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模样。
“有味道，比‘月色’实验室的还要浓”，她稍稍松开大吸一口气，又紧紧捂住，一步一步有些猫着腰跟在他身后走，实验室里不时传来玻璃相碰的清脆声音，还有机器低低的轰鸣声，也有学生低低的讨论声和笑闹声……
“实验室多，各种需要研究的药品和试剂气味混合着，肯定是会有味道的，哪能什么都有/毒？你看我都没戴口罩。”
‘口罩’这个词似乎很有说服力，杨柠檬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放下了手。
再经过几间实验室，尹一凯停下了脚步，杨柠檬看着他，也跟着停了下来，“我们实验室在325，进门直走，最里面的位子就是我的，桌面上立着的书里，有几本你喜欢的散文集，你先看着。”
“那你呢，要去忙其他的么？”杨柠檬压低嗓音问，很长的走廊，两侧分布着实验室和仪器室，光从两端照射进来，没有开灯，本就阴沉的天气，更显昏暗。
从来没到过的这个地方，各种声音传来，尤其是玻璃碰撞的清脆声，没有带来热闹，而是反衬了寂静，让她自己先去实验室，不知怎么了，她突然就想跟在他身边。
“乖，我先去导师办公室，就在这里，我已经迟到……”，他朝身侧紧闭着门的办公室一指，尔后抬起手看了眼腕表，“迟到半分钟了，跟导师有些事情要商量，可能需要些时间，不想让你站太久。”他的嗓音，柔和着能滴出水来。
“嗯”，喉咙处微微震动，杨柠檬应了一声，本欲拉住他衣角的手，才刚刚抬起几厘米的高度，又垂了下去。
“乖”，尹一凯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似乎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动作，要么轻拍，要么轻揉。
杨柠檬点着头，然后……
面前站立着的男生，弯下身子，似一片清冽的暗影覆盖下来，走廊上他的影子，也随着动作而变幻着形状，山涧至清的泉水一般，尹一凯呼出的灼热气体，柔柔的扑在了杨柠檬的额头。
轻如蝶翼的吻，悠然飘落，在她的额间。
杨柠檬有着细碎的刘海，今天被她用小夹子固定住了，光洁的额头，他柔软得唇瓣有些微凉，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为何她的脑海里开始盘旋着平日里最爱的歌谣。
原来，很轻盈的吻，纵使毫无前兆，她也不会紧张，有些意外的心事，能在心底荡起她生平的最爱。
“去吧，是325”，他直起身子，手停顿了几秒，才从她的脑袋上滑下来，担心她没有记住实验室，遂又重复了一遍。
这厢，杨柠檬强行暂停了脑海中的歌谣，没有应答，转过身佯装自然地迈开步子。
身后，尹一凯看着她的背影，以及地板上越拉越长的影子，几不可见的长长呼出一口气，心跳这才恢复如常。
鼻间她发丝的香气还没有散尽。
柠檬，第一个亲你的，不是我，奈何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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