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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婚后生活


  若素的新婚生活,与婚前殊无不同。


  最大差异,不过是安亦哲从“回娘家睡”,变成在自己住处过夜。


  若素爸爸在若素注册登记后,又随车走了。


  若素舍不得教爸爸继续奔波,可是爸爸笑一笑,“傻女,即使你嫁得再好,娘家给你的陪嫁,也不能太薄。爸爸再跑两年车,攒够棺材本,到时候专心在家照顾你妈妈,帮你带带孩子。”


  若素劝不动爸爸,只好叮嘱他,不要拼命接长途单子,节假日多多回家。


  若素爸爸答应妻女,女儿婚礼前一定腾出时间来,然后与妻女道别。


  安亦哲曾经私下对若素说,爸爸这个年纪做集装箱卡车司机,长途往返,太过辛苦,不如他看一看,本埠有无需要为领导开车的职缺。


  若素觉得不便替父亲做决定,便去同母亲商量。


  若素妈妈听后,摇摇头。


  “……不要落在……有心人眼里……”若素妈妈讲话仍然吃力,然而这件事,她务必要与女儿讲清楚,“……扣一顶以权谋私……的帽子……”


  若素点点头。


  是,固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妈妈到底在国营企业里,做过领导,这些道理,想得比她通透。


  “那我去回断他。”


  “……小安也是好心……”若素妈妈拉住女儿的手,“……你婉转些……”


  若素笑起来,妈妈没见过她冲安小二甩眉拉脸,挠脸踹脚的样子,否则一定不会叫她“婉转些”。


  若素找时间将决定告诉安亦哲,他也不强求,只是叹息,“若素,你不要同我客气。”


  若素瞥他一眼,心道谁同你客气?


  我们结婚,不过是各取所需。你再不用应酬那些塞女朋友给你的政客,而我则让父母安度晚年。


  各不相欠。


  若素在结婚登记回来,晚上入睡前,忽然灵台清明,前世因,今世果,想个通彻。


  安亦哲笑一笑,“双休日想去哪里玩?我这一周没有接待任务。”


  若素扑在北阳台栏杆上,“周六上午送妈妈去康复中心,我去健身,下午暂无安排。周日打算找些翻译工具书来看。真正开始接触笔译,才晓得自己的知识面有多狭窄。”


  “呵……”安亦哲以同样姿势,扑在栏杆上。


  两人仿佛养成习惯,在家里想说悄悄话,便齐齐跑到北阳台来,望着外头的繁华景色,有一搭,无一搭。


  若素有时想,安某人要的,也许未必是妻子,不过是一个能教他安心说说话,又不会给他添堵的人罢了。


  恰恰她以前是吃过苦头的,做事总带着万二分小心,不该看不该问不该听的,一概充聋做哑装瞎,而他要的,正是她这样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又懂得不过问他工作的——室友。


  真是室友。


  并没有因为一张结婚证书,便双双倒在床上,鞋脱袜甩,赤.膊相见,云翻雨覆。


  登记回来的晚上,新婚夫妻与若素爸爸妈妈吃过饭,安亦哲自觉进厨房洗碗,若素也不拦他,总要做出一副和谐美满状给爸爸妈妈看,好教二老放心。


  若素则进屋去给父母收拾房间,整理床铺,擦席子。


  等她整理完客房,习惯性转进书房准备为自己搭行军床,恰好安亦哲端着饭后水果,自厨房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若素蓦然惊觉自己已为人.妻,再睡书房,恐怕二老起疑。


  装做在书房里找东西,在里头摸了一歇,带一本瑞士人埃里希·冯·丹尼肯写的《众神的战车》出来。


  若素想不到在安亦哲书房角落里,会有这本书,她本以为安全局出身,无神论者的安小二,应该满书房专业书籍才对。


  若素爸爸看见她手中的书,对安亦哲笑起来,“她小时候,我带她去参观天文馆,当日太空影院正好播放这部众神的战车纪录片。看完电影出来,她曾经立志要当考古学家与天文学家……”


  若素爸爸没有再说下去,那些美好时光,现在提起来,不过是心头至沉痛的回忆。


  若素赶紧岔开爸爸话题,说起手里还有单位发的两张博览会门票,问二老要不要一起去观展,方才将那些旧时记忆折过去。


  九点一过,若素爸爸妈妈洗漱休息,叮嘱小夫妻晚上不要睡得太晚。


  平日里最普通一句关照,这时听起来充满歧义。


  若素动一动嘴唇,安亦哲已先她一步,起手揽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到:“知道了,爸爸妈妈,晚安。”


  若素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心都有,面孔“噌”地涨红。


  等爸爸妈妈进屋,关门,若素拎住安某人手背上一点点皮肉,将他的手揪下来,甩开。


  安某人轻“咝”一声,“真下得了狠手。”


  见若素眼神慎戒,小兽一样,颇觉可爱,不由得拉住若素手腕,“走,北阳台谈心去。”


  若素挣扎两下,见挣不脱,只好被他拉着,到北阳台去。


  阳台上有淡淡潮湿夜风拂过,空气湿漉漉,城市已经进入一年之中,最最湿闷的黄梅天。


  “若素你怕?”安亦哲开门见山,若素生气时,会得忘记距离,上下齐手,拳打脚踢。可是一但恢复理智,那些疏淡有礼的距离感,便充斥在两人之间。


  怕?若素凝神想一想,“也不是怕。”


  “那是什么?”


  “无措罢。”若素望着外头湿鞯囊股剿氐耐蛘赡藓纾馐笨雌鹄匆泊弦徊憬纤绲耐裨茧省


  若素知道,这婉约朦胧,一如她和安亦哲的婚姻,不过是披着一层美丽外衣的假像,早晚会如这座都会一样,露出白日里的无情来。


  所以,安亦哲的温柔,教她无措。


  有一天,当这场戏落幕时,倘使她已经耽溺于他的温柔,她该怎样走开?


  安亦哲微笑起来,伸出手臂,圈住若素脖颈,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我们已是夫妻,若素。”


  “所以?”若素抬眸,与他鼻对鼻,眼对眼,呼吸交-缠。


  “所以,如果我要求你履行夫妻义务,你怎么办?”安某人的呼吸灼热,拂在若素脸上。


  怎么办?若素垂睫,倏忽起脚,踩向安亦哲的脚趾,同时一手狠掰他圈住她脖颈手掌的大拇指,一臂弯曲,肘击他的腹部。


  安亦哲轻“噫”一声,手臂抬高向若素身后一弯,便将若素一条手臂反剪在她背后,另一手攥住若素手肘,一并压在她背上,然后将她压制在阳台栏杆上。“哗,比在酒店时候,gong击力倍增。”


  若素扭动身体,却无法挣脱,不是不沮丧的。


  安亦哲在她头顶吻一吻,下巴蹭一蹭她头顶的发旋,轻轻放开她,“技巧都对,只是缺少实战经验,吃亏在所难免。”


  若素绝倒,她到哪里去实战?浑然忘记稍早在讨论夫妻生活问题。


  安亦哲笑着与若素拉开安全距离,“忘记告诉你,夫妻生活,两情相悦最好,意乱情迷亦可,可是我决不会强迫你。”


  若素想起这一桩,忍不住瞪他,瞪瞪瞪,把他瞪穿!


  他伸长手臂,拍一拍若素肩膀,“那么,老婆,我先去洗洗睡觉啦。”


  当晚若素与安某人睡在一张床上,中间隔一条玛里亚纳海沟般宽阔距离,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酒店重遇开始至今的一切,回放一遍,忽然打通任督二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如今两人同处一室,相安无事,大抵是因为安亦哲已经摆明态度,不会在夫妻生活问题上强迫她,若素便放下心来。


  “既然周日晚上,没有安排,那就同我一起,出席荷兰领事馆的招待酒会罢。”安亦哲侧首,望着若素清秀沉静的侧面,微笑说。


  “?”若素从有关于夫妻生活大作战的回忆里省过神来,闻言一愣。


  “本城与阿姆斯特丹是友好城市,周日是博览会荷兰馆日,晚上在总领事馆有一场招待酒会,需要正装携伴出席。安夫人,这是你第一次亮相外事活动,请做好充分准备。”


  若素将一句“不去可以吗”咽回肚子里去。


  当安亦哲在她父母面前,以一副白马王子姿态,全她一个幸福婚姻的祈求时,她没有理由,不站在他身边,履行“副市长夫人”的职责。


  “我对外事活动,一窍不通。”若素陈述事实。


  当时年少,仗恃自己讲一口流利英语,能与外国人交流沟通,做了兼职导游,却不料陷进说不清道不明的绝地,如今作为副市长夫人,要面对外国使节及其家属,这中间更容不得她有一点点行差踏错,言语过失。


  “呵……你担心这些……”安亦哲点点头,知道若素所言非虚。“每次政-府换届,都会对领导和使节夫人们进行一次国际礼宾礼仪培训,帮助夫人们提升内在修养和外在形象,以适应外事场合。你——没赶上呢。”


  若素吸一口气,仿佛很复杂的样子。


  “我们周五晚上,去老爷子家吃饭罢。”他忽然说。


  若素拄额,安小二你思维又跳跃了。


  “我请外事办综合业务处派一组人过去,你临时抱抱佛脚罢。”安亦哲笑起来,“英妈妈在这方面,是你前辈,她早年陪同老爷子出访欧洲八国,即使注重社交礼仪如英国,媒体也挑不出她一丝毛病来。向她请教,总归没错。”


  若素咂舌,哗,出访欧洲八国?


  与欧洲八国相比,一场友好城市招待酒会,应该没有那么难罢?


  若素一点点,安下心来。


  安亦哲伸手弹一弹她额角,“一副逼你上刑场的表情,难看!”


  若素情知自己里亏,也不还手,只捂着额角,傻笑。


  安亦哲在若素看不见的角度,垂睫微笑,若素,要过多久,你才会放下心防,做回那个阳光开朗自信活泼的女孩子呢?


  要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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