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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071


  谢凉能认出九皇子是因为他和他的母亲徐妃长得实在太过相像。谢凉流落北元的时候,九皇子才三岁,如今却也长成了少年,眉眼同他的母亲十足的相像,透着秀气。北帝是个少年英主,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捡了便宜在兄弟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无人即位后接了位置,知道的人却明白,他谙于谋略,最是会隐忍,能忍到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的时候,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动手。并且笼罩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干将谋臣。他虽是个英雄,却不是爱美人的英雄。后宫的美人屈指可数。有名位的屈指可数,他是个念旧的人,至少在女人的问题上如此。比起南帝的男女不限来者不拒。北帝只有几位妃子而已。除了皇后是他即位后为了稳定朝局而册立的,另外几位妃子都是早年陪着他在封地吃苦一路过来的。

  九皇子的母亲徐妃就是其中的一位,她在北帝还是藩王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是个商户之女出身。北帝当年即位举事她父亲在后头出了很多力。他们感情也不错。不过这位夫人多年都未曾生育,倒是后来放弃了生子之后生了九皇子。

  比起皇后的咄咄逼人,徐妃温婉的性子很得北帝的喜欢,爱屋及乌,对九皇子自然也是另眼相看,只可惜九皇子出生之时,已经册立了太子,否则北朝太子之位花落谁家只怕还是个未知数。

  北帝不是色令智昏的主,不然也不会容忍皇后那么多年,他不会因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而轻易更换太子,造成朝局的动荡。可是,他不会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不会这样想。徐妃在生下九皇子之后在后宫就遭到了排挤,不久就郁郁而终。因而九皇子从小便由皇帝亲自照管。说是亲自照管,其实多数时候都是自己看着长大,受欺负也不在少数。

  谢凉在他幼年时和他见过一次面,那个时候是他的外公做寿,他被带了过去,谢凉那时在一个武将的家里做舞娘,被带过去跳舞助兴,远远的看见他孤单的坐在一旁,一直玩着手里的九连环,并不怎么说话。

  在徐妃父亲的家里,谢凉机缘巧合的见到了徐妃的画像,确实是个美人,值得让人怀念。

  “你怎么会在这儿?”谢凉本想起身走过去,可是才动了动,想起躺在怀里的瞳瞳,便停下了动作。

  “他是来见我的。”

  更让谢凉觉得匪夷所思的是接了她的话走进来的人。

  “王爷。”

  傅宁同李长安打了个招呼:“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九皇子请移步书房,我们再细谈。”

  李长安冲她点点头,行了个礼,便随傅宁走了出去。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凉看向并没有起身随着一起离开的赤木舒:“他们两个怎么会——”

  “政治是男人的游戏,即便你有心开局,可真正对弈的确是他们。你的小打小闹,动摇不了什么,真正能动摇到两国的决定,要看他们这次谈话的结果。”

  她真心讨厌他兜兜转转的话。

  “你呢?纪丰年呢?你们不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吗?怎么又和九皇子扯上关系了——”转念一想:“是——是为了纪如月?”

  赤木舒刹时变了脸色。这个名字果然是他的死穴。

  “也好,九皇子至少看着仁义,不似太子暴虐。”

  政治是男人的游戏,也是男人的催化剂,所有的君王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乾纲独断专横的,即便是南帝,在即位之前,在爹的笔记里,也是个仁爱的男人,对发妻情深义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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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的来信,我已经看过了,只是不明白王爷的意思,王爷怎么会想到给我写信?”十三岁的少年,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傅宁仔细打量着这位少年,身上并没有多少自幼长在帝王身边的霸气,倒是很柔和,比起皇家更像是书香世家走出来的公子。

  “九皇子不明白我的意思,却也还是赴约了,这说明,我们想的或许是同一件事。”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不过李长安却没有觉得尴尬,只是笑了笑。

  他的长相有些偏女气,尤其是笑的时候。

  在皇兄的后宫见过太多这样阴柔有余阳刚不足的男子,傅宁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素闻宁王貌若女子,为了遮掩相貌,震慑敌军,故而做了这面具,不露真貌,看来长安也应当去做一个面具来才是,如此方能打消王爷的疑惑。”他倒是敏锐,傅宁暗暗地想,他只是盯着他的脸多看了两眼,他立时就能觉察出他在质疑他的能力。

  “九皇子说笑。”

  “王爷,我们今日所谈,句句涉及生死,一招错,牵累的可是数千甚至数万人的性命,可半点来不得玩笑。”说罢,他自己倒是笑了笑:“不过若是今日我们谈不到一处,那这些话倒也都可做笑谈,随风而去。”

  这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啊。

  这居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虽然他查到的资料说九皇子为人低调,不过交友广泛,世人都知道,北帝太子性子暴虐和其他兄弟不和,可是却对这个小弟发自内心的爱护,即便皇后如何不喜九皇子,太子都一力维护。而九皇子游刃在几位皇兄当中确是人人都与之交好,谁都不得罪。

  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如今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九皇子既然来了。我也不说虚的。且先不论旁的,就说说这滨州之事。”傅宁先开了腔。

  “长安如今只是赋闲皇子,手中虽有些余钱,于军政上却做不得什么主。滨州虽是宋将军攻下的,确是得了纪将军首肯的。父皇既派了使臣到南梁,心中对这事却也是认了。南梁地大物博,小小滨州应也不会在意。况且,滨州是北元和南梁边界,多年人两地民众互通姻缘,早已不分彼此,不管是谁辖制,应也不会有什么不妥。”这话句句都在撇清关系,都在拆南梁的台。

  “滨州是南梁国土,九皇子如此倒是叫我南梁日后如何管理这边塞数十城?”

  “王爷的意思是——”

  “完璧归赵。”

  李长安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会:“看来南帝给王爷的筹码更大。容长安猜猜,徐州、滨州、潮州。”

  傅宁没想到李长安见微知著,居然能凭几句话就猜到。

  “王爷不说话,看来长安猜的不错了。以三州军政换边境和平。南帝果然老了,惧战畏战。宁愿折戟于自家人之手,也不愿丢了祖宗的颜面。宁王既然同长安开了这口,想来心中也有了决定。”

  “能兵不血刃得到我想要的,本王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王爷可要想清楚,这想要的得到的一时还是一世,此刻长安虽不可代父皇卖王爷个面子,立时归还滨州,但是王爷若真想要回的话,长安也可周旋一二。可王爷可要想清楚,莫做了他人手中的兵刃走马,最后确是战事止歇,兵戈入库,马放南山。”李长安说着话时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看不出情绪。样子倒是情真意切,看着真像是发自肺腑替人着想。

  “能得一时是机会,得一世便看的是能力。”

  “如此,长安也会禀明父皇,选个日子将滨州归还。”李长安举杯同傅宁对了对,喝了下去。

  “九皇子如此干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来时,府中的护卫都劝慰我说,如今滨州虽已在宋将军管辖下,可到底还是南梁境地,险地误入。可长安思前想后,我孑然一身,也无什么可让人图谋的,唯一一点封地不过是这宋将军打下不过数月的滨州,就是还了也无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傅宁。

  “这是我幼时钟爱的,听闻王爷府上有个小公子,这次来的匆忙,也不曾备什么礼。还请王爷不要勿要见怪。”

  傅宁打开,确是一窜九连环,做工玉石都是上品。

  “北帝有你这样的儿子倒是他的福气。”傅宁将九连环拿了起来,笑了笑。

  谢凉进屋见到的就是正在摆弄九连环的傅宁。

  “王爷。”她叫了几声,才让他抬头看向她。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这不是九皇子的吗?”

  “看来还真是贴身之物,连你都认得。倒还真是下了血本。”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她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韩修不是说你的至少要卧床休养半年吗?能坐着就坐着,腿骨断了好几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做的,还能走了那么远的路?”

  听到这话,谢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没人会知道,崖底会因为几日的暴雨而滑落巨,山洞几乎被掩埋,苏淮为了救她被滑落的巨石击中昏迷。泥石堵住出口,她徒手挖出一条路,将苏淮扶了出去,出去的时候,山洞二次塌落,砸中了她的脚。

  等到他们都平安的出了那个山洞之后,她先替苏淮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腿骨断裂,她没办法行走,只能匍匐在地上,用手撑着。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掉下来之后,她在四周察看了一下,有一处水流处,不知是不是出口。只是她惧水,没有细看。眼下却顾不得这许多。将苏淮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她撑着去了那儿,一直沿着那条路下去,一路,碎石划破手掌,沙砾渗进了肉里,指甲断裂了好几处,她凭着印象找到来时的路,强拖着最后一口气,找到路人,让他们去找刘素,去救苏淮。

  力竭不支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成渊黑着一张脸看着她,韩修坐在她的床头,手里正端着一碗药。

  她问了苏淮的消息。

  成渊不愿意搭理他,而韩修只说,已经通知了栖凤的人带着他离开了。虽然伤势颇重,不过却还是侥幸留了一条性命了。

  倒是她自己,

  韩修开玩笑的问了一句她,是打算手脚俱废,终生躺在床上吗?

  那个时候,她高悬的心放了下来,终于觉出点疼。

  亏了噬心蛊,她的伤势好的非常快,连韩修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越来越频繁的心痛,也预告着这蛊毒的根深蒂固。

  纪丰年对她说过,噬心蛊是吸收人体的生气修复受伤的地方,等同于将数十年的养分在短短的时日内挥霍完,让她最好不要受伤。只是,好像都事与愿违了。

  “他送了这个给你,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处私矿在北元,就在九连山附近。”

  谢凉一愣,停下了把玩的动作。

  “兴许只是巧合?”

  傅宁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谢凉望向桌子清浅地写着两个字:“奉县。”

  “并不是巧合。至少连上这个,就绝不会是巧合。”

  这处私矿,连他身边最亲近的沈照都不知道,李长安不仅知道而且连地点都查的一清二楚。北帝这个儿子不简单。

  他的意思,傅宁也明白了。

  礼尚往来,他给的痛快,傅宁也不是扭捏的人,这私矿他给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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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木舒轻轻地拍着赫瞳的背,拿过一旁的毯子替她改好。她许久没见过她娘,见了虽然没觉察出多少高兴,可往日小大人一般皱起的眉头都松开了,睡的也比平日要好得多。

  见了李长安上车,低头去逗弄睡着的赫瞳。

  他抓住他的手:“殿下。”

  “不过几月未见,小丫头却越发长开了,这相貌虽然八成同赫连你相似,可眉眼里剩下的那两分还是可以看出她母亲的影子来。”李长安笑了笑,解下身上的袍子给赫瞳盖好:“这是父皇前些日子刚刚打下的银狐做成的,更暖和些。”

  “看来事情谈得不错,殿下心情大好。”虽然李长安总是笑脸迎人,但是同样习惯用笑面对付旁人的探寻的赤木舒还是能够很容易看出他的情绪的。

  “顺利倒也顺利。我的话,傅宁向来也听懂了。余下的就是怎么能够不引人注目了。”李长安拿起一旁的毯子给自己盖上:“瞳瞳这相貌日后长成,不知要祸害多少男人,赫连倒是不妨考虑考虑我上回说的话,许我为妃如何?”

  李长安虽然年岁小,心眼却多的很,赤木舒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少年不是个简单人物。哪怕眼下他看起来最适势单力薄,最是没有希望,可不过是龙游浅滩罢了,迟早有一日会有真龙飞天的一刻。只是他心里明白,越是这样的人,感情却越是不可能自己做主,于女子而言,实在算不得良配。

  况且,

  这小子,对他女儿来说,

  年纪也委实大了点。

  “滨州城就这样还了南梁,殿下打算如何同陛下交代?”

  “父皇将滨州交给我,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他自己也清楚,滨州终究还是要还给南梁的,长久不了。这步棋是纪将军试探他的,也是他试探南梁的。如今北元要开战,还欠些火候。况且也未必真的有需要开战。不战而屈人之兵。南梁这平和的局面长久不了。南帝顾忌傅宁,想要用他却又怕用他,两相权衡还能保的一时平静。若是南朝太子继位,只怕就容不得这个骑到自己头上的叔叔了。内战迟早会起,我们只需等到那时候。唯一棘手的就是——”

  “栖凤!”赤木舒伸手把赫瞳落下的头发拨弄到一边。

  “北元三分之一的军用药材是从栖凤那儿拿来的。这回滨州的事情,栖凤凤君亲自写了信给父皇,以这三分之一的药材相挟,否则父皇也没有那么容易松口。所以这一趟不管来或不来,滨州都留不住。不过却也算不得白来,白得了一座价值连城的矿山,还得了一个盟友。”

  车行一会儿,到了城外,找到了驻扎的宋万平的军队。李长安命令他们退出滨州城,回守原来的边界。

  赤木舒将纪丰年的书信私下交给了宋万平,表明了纪丰年的立场,和李长安三人一起又谈了些事情。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不好了——”

  “大胆,谁让你不通传就——”

  “和——”禀报的将领看了一眼赤木舒,退一软:“和军师一起来的小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

  禀报的将领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衣领,觉得下一刻可能被扭掉的就是自己的脖子,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是——是血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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