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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险中求(3)


  傅宁面上虽绷得紧紧的,但是不断摩挲的手指已经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俯身将被她摔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

  谢凉一个箭步,侧身挡在他面前:“我信王爷不会胡言,也请王爷给我一个明言。”

  他连头都没有抬,索性扔了手里刚刚捡起的瓷瓶,只听到砰的一声,原本还完好的瓶子,刹那间变成了碎片,四散一地,倒是把躲在桌子下的韩修吓了一跳,后者像只等待红烧的倒霉兔子一样,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哦,我为什么?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傅宁将刚刚垂到地的衣袖弹了弹,拂去上面沾到的尘土:“你与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白白告诉你这些?若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前脚结果了塔尔木给本王惹了大麻烦外,几日前才刚刚做了太子的走卒送了一张□□方过来。”

  “你——”谢凉被他一句话噎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一脚踹翻了韩修躲着的那张桌子:“王爷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拱手奉上,就冲这一点,王爷也——”

  “那是因为本王答应帮你替南宫太医报仇!”傅宁打断她的话:“一事论一事,本王可不记得还有答应你旁的事。”

  “王爷,还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不是本王想让你为本王做什么事,而是你能为本王做到什么事。”傅宁是存了逗弄她的心思的,想知道能将她逼到什么地步,同时心里对她没来由的想找孩子的下落也犯嘀咕。

  “陛下想让王爷交出两座矿山的经营权平息塔尔木无端死在南梁的事情,我有法子替王爷保下那两座矿山。”谢凉想那矿山是傅宁的根基和命脉所在,以这个为由头,他应当会满意,可是她却看到他笑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那笑带着无奈,像是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样的笑,笑的她心情很是不好。

  “王爷的意思到底如何?”

  “你怎么知道本王想留下那矿山呢?本王心里可是十分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表表忠心呢?”这话半是开玩笑,另外一半却是警惕。这件事情除了皇帝本人和他提过之外,应当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谢凉是从哪里得知的?

  会是太子吗?

  见对面的人一副爆竹的模样,傅宁也不想将人惹毛了。

  “好了,玩笑到此为止,本王可以告诉你那孩子的下落,不过你先回答本王几个问题。”

  “你问。”

  “第一,矿山的事情你从何得知?”

  “赤木舒告诉我的。”

  傅宁一愣,旋即笑出声来:“不是太子?”

  谢凉这才知道他问题的意思,摇了摇头:“我在太子心里可没有那般重的分量,况且,”谢凉瞥了一眼傅宁,特别将他此刻的情绪记在心里:“太子在陛下心里恐怕也没有他自己所想的那般重的分量。”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倒是叫傅宁弯了嘴角。

  “很好,第二个问题,你找孩子的下落为了什么?”

  出乎傅宁意料,这个问题谢凉却想了很久才开口,答案却简短的很,只有两个字:“救人。”

  “救人?”傅宁皱了皱眉,虽然不清楚谢凉话里的意思,心里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什么人?”

  “这个同王爷没有关系,总之,王爷若知道,还请直言相告,若是不想明说,也别怪谢凉用些非常手段。”谢凉想,反正我已经先礼后兵过了,对方如果不领情的话,也休怪她想些别的法子了。

  “那孩子死了——”傅宁冷下眼眸,视线却一遍遍的在谢凉脸上徜徉,想要从中找到一点情绪的外泄。

  “死——”谢凉喃喃重复这个字,最后却是笑了,笑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而后俯身,一把伸手将韩修的衣领抓了起来:“汀汀交给你,我去透透气。”

  韩修点头如捣蒜,恨不得马上送走这个瘟神。

  等到谢凉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开口问一旁凝眸远眺的傅宁:“你为什么要和她说昕儿死了?这样诅咒自个儿子真的好吗?”

  “我在她脸上,找不到一点,母亲提起儿子该有的神情。”傅宁的语气有点严肃,看上去不苟言笑的,韩修都不怎么愿意靠近他了。

  却被他一脚踩住了衣摆:“汀汀是怎么回事?”

  “谢汀中毒了,你不知道吗?”韩修咧嘴一笑:“和南宫老头一样的毒,不过年岁小,还救得回来的。”

  见傅宁陷入沉思,韩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被他一把抓住,力道太大,后者的手指都开始变形了:“太子倒是够狠,也不怕得罪谢家。”

  “谢家不过一个书香世家,得罪了就得罪了,怕什么?”韩修奋力才抽回自己的手,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傅宁却只是笑。

  书香世家。

  这世上最不可小觑的就是这群书呆子。

  若是真要用起手段来,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可以抵得过千军万马。

  打天下靠马上,治天下却靠臣下。

  谢家在军中虽无威望,势力却渗透几乎半壁南梁江山。

  现任家主谢晋是个不争之人,所以谢家看起来才这样无为,真要做些什么,恐怕皇帝也吃不消。

  谢凉摸不透傅宁的话,三分真三分假,真真假假,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触既碎。

  不知不觉就走了这老远,很偏僻的一座院落,栽了些不常见的花木,看起来倒是十分雅致。

  宁王府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才走近,便隐隐约约有琴音传来,而后是一阵似有若无的茶香。

  “谁?” 

  一个身着白裙,头戴白纱的女子,正抱着一个暖炉靠在摇椅上。

  “你是谁?”开口的是谢凉。

  都要和裴家姑娘成亲了,宁王居然还在府中藏着美人?

  “是凉姐姐。”只几个字,谢凉却觉得如遭雷击。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是——霓裳?”

  令霓裳,谢凉的母家表妹,也是宁王的发妻。

  当初谢凉拒绝了和宁王的婚事,便由表妹霓裳代替她应下了这桩婚事。

  这不可怕,可怕的是,

  她本该,

  本该是一个已经死在十几年前的人。

  怎么会,

  会出现在这儿?

  霓裳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至少谢凉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妹妹发过脾气,当初她听说了她拒绝了这门婚事,爹打算让她和宁王成亲的事情,还据理力争过,但是霓裳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反过来宽慰她。

  谢家女孩儿不多,这一辈更是人丁凋零,只有谢凉一个姑娘家,因而谢凉同母家表妹玩得很好,其中关系最好的便是霓裳。

  当初得知她的死讯,她很后悔,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如果当初更坚持一点,不让她嫁给宁王,或许她就不会死的那样早了。

  不过短短一年。

  这也是谢凉一直不待见宁王的原因之一。

  沈照匆匆跑进门的时候,傅宁正打算去把两个孩子带过来。

  “王爷,不好了。”沈照气喘吁吁看起来神色慌张:“谢姑娘去了别院。”

  傅宁微微变了脸色,大步往外头走去:“看守的人呢。”

  “之前那位说过不想要看守的人,后来都撤了——”

  “不是让你派人跟着谢凉吗?”

  “奴才看着她出了门的,以为她是要回去了,谁知道就拐到——”

  “罢了罢了,我去处理,你留在这,吩咐人带昕儿和汀汀去韩修那儿。”傅宁步子快,吩咐完很快就将身后站着的沈照甩开了好远。

  进了院子,正看到那两人面面相觑的一幕。

  谢凉咽了咽口水,回头望了望傅宁,眼里全是疑问。

  傅宁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倒是躺在椅子上的霓裳缓缓起身,微微俯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外头风大,没事就进屋躺着吧。”傅宁一个箭步挡在霓裳的面前,隔开她和谢凉的距离。

  霓裳点点头,“妾身告退。”

  说吧,冲谢凉微微屈身,告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凉甩开被傅宁抓着的手,望着越来越远的院子:“霓裳还活着?你为什么要说她死了?”

  “若不是她十余年前已经死了,你当你现在还能见到她吗?”傅宁的话犹如一把重锤重重敲在谢凉的心上。

  “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意思,离开这里,忘记今天见到的一切。”傅宁拽着她的手往外走,被傅宁一把甩开。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让我离开!”谢凉反手抓住他的手,挡在他面前,仰头直视他的目光:“你知不知道,就因为霓裳的死,我自责难过了多少年,到现在,我还觉得,如果当初我没有让她代替我嫁给你,或许她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你怎么想同我无关。”

  “傅宁!”

  “好,你想知道是吗?”傅宁拉着她快步的走,穿过一片林子,拐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看起来尘封了很久,门上加了锁。

  他们停下了脚步,谢凉望了他一眼。

  他只是推着她上前。

  谢凉上前,只轻轻一推,那把锁居然就落了,尘埃迎面而来,她不由打了个喷嚏,几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满墙的血字,触目惊心。

  她说不出话来。

  “十五年前,这儿的墙还光洁如玉,那夜四处张灯结彩,所有人都在为我的婚事准备,这儿便是婚房,霓裳那夜就穿着嫁衣坐在那儿。那夜皇帝带着几位将军和王爷一同来庆贺,席间众人大醉。而后几家王爷拐进了这里——”

  “不要说了。”心中的不安无限放大,经历了那许多,加上那墙上的血字和四处散落的喜服碎屑,谢凉可以想象的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嘴唇被自己咬的生疼,忽然转身,猛的挥了一巴掌过去:“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哀痛霓裳还是在哀痛自己,为什么男人的无能却要让女人来背负伤痛,明明本该是为她们遮风挡雨的,却是背弃她们最多的?

  傅宁被那巴掌的力道震的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框上,无奈的笑了:“男人?当你连活着像个人都是奢望的时候,还谈什么男人?”

  谢凉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无法停止。

  望着那双眼睛,傅宁的心一阵猛的抽痛,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一阵一阵的湿意,

  有些痛,无法说出口,却并不代表可以轻易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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