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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乱投医(3)


  谢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傅宁打着是什么算盘,但是她却只能眼睁睁往下跳。南宫夏的死因对外说是积劳成疾,可多年钻研□□的她却十分清楚,这是剧毒造成的。她也怨恨过,到底是谁,连一个七旬老人都容不下,连他剩下的零星几年都不让人好走,非要用这样歹毒的□□。

  师父闭眼前找她深谈了一次,那夜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对旁人提,可却没有一刻敢忘。师父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饶是再不喜欢□□,好歹顶着一个神医的名头,自然察觉的出来。只是这药本就歹毒,贼人用的药量就大,唯恐弄不死他,他年事又高,经不起放血去毒。还有一点,就是他心怀有愧,想着一报还一报,就这样还了便好。

  遗诏确实在师父的手上。

  先帝一生多疑,难能信人,却是对这个陪伴了一生的太医,亦师亦友的人寄予了绝对的信任,师父也成了见证那份无人知晓的遗诏的见证人之一。

  那些同他一起见证了那份遗诏的人,却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几乎可以说是苟延残喘般的活下来,他说,他心里有愧啊,看着昔日同袍死前怒目圆睁,骂他辜负先帝的嘱托,骂他屈膝于强权之下,看着他们死于屠刀之下,看着他们血溅大殿,那些咒骂,几乎要穿透他的耳,刺透他的眼。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非但不能说,还要为如今的皇帝正名,为他的皇位正名。

  这个秘密在他心里一藏就是几十年,当今陛下掘地三尺想找回那份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利的遗诏,大概从来没想过这份遗诏会一直藏在有拥立之功的师父手上。

  谢凉曾经也很是不能理解师父的所作所为。

  所谓的忠君爱国,不是要为了君王赴汤蹈火吗?所谓的忠臣,不是要以君王马首是瞻,要遵循他们的遗志吗?可何以师父这么多年却没有把那份遗诏拿出来,要违背先皇最后的期望,要背弃那些昔日同甘苦的同袍们的寸寸丹心。

  贪生怕死?

  想到这四个字,谢凉却不禁笑了。

  师父在陛下即位的几十年来,几十回的上书争辩,有十余回人都下到大理寺监牢中去了,都是为了那些遭受冤屈的大人喊冤,一个太医愣是把人家御史的饭碗给抢了。

  可经历的多了,却也开始明白,明白师父的苦心,想起昔日他坐在藤椅上,望着满天星斗,微微叹气,国平百姓安。

  壮年之君,才能使国之交替平和,才能使得国家平顺,国家平顺,百信的日子才能好过,才会平安。

  那时的宁王,不过是个四岁多的小孩儿,是担不起治理国家这样的重责大任的。

  谢凉问过他,是谁下的手?

  他却只是笑,并不应答,说着求仁得仁,走得很是安详。他把东西交给她,却对她说,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打开,不要看到。他说对不起她,说扰了她的清静了。他只想让谢凉好好守着,甚至不想让她报仇。谢凉那时候还年轻,刚刚同裴济成亲一年,有了自己的小家,想的并不长远。只当师父是想让她守着这些东西。

  可历经了那些艰险之后,才明白,师父想让她守住的不过是南梁百姓的平顺。

  谁为主,并不重要。

  她手里握着的这份东西,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她,也不是先帝,该是南梁的所有百姓。

  若是陛下能一直当个贤明君王,她手里的不过是一张废纸,若是陛下走歪了路,这或许便可以成为一把夺命的剑。

  师父死后,谢凉一次都没去看过那些东西,虽然知道它们被藏在何处,只那时,她的心是狭隘的,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的小家,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毕竟小家破灭,经历过了战乱之苦,知道国家颠沛给百姓带来的灾难。回来之后,因为宁王的咄咄相逼,她倒去瞧过一回,打开那些东西看了。却是笑了。

  轻笑,先帝果然是运筹帷幄。

  苦笑,这个师父看着长大的孩子,大概他自己也从来没有看透过吧。这些东西,他一定没有仔细的看过。

  说不想为师父报仇是假的,即便他走前一再反对。

  而如今,又撞上这样的缘分。

  傅宁自然不懂得在一时三刻谢凉脑子里转过的那么多的念头。

  “你走得动吗?”却见一双白嫩的手缓缓朝他伸了出来,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绕过他的胳膊,支撑起他的整个重量:“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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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草重生,墓碑破碎,荒野埋尸,傅宁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截黄土下埋的人一定是做尽了坏事,所以墓碑才会这样破破烂烂,看起来好像还被盗墓贼挖过了几回,尸骨四散,有那么一点的——可怜——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欣赏这不知是野狗还是山猫整出来的一出行为艺术。

  “你心心念念想找的东西就在这里。”谢凉俯身,徒手把那座坟挖开,挖了有些深,才挖出一个方形的小铁盒。而后他摊开手。

  傅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

  谢凉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上下其手把人摸了一遍,把钥匙扒拉了出来。一把打开,直接把东西递到人跟前。

  这个时候傅宁不傻是不正常的,毕竟他费劲苦心找了小半辈子的东西,忽然有这么一天,一缺心眼的就直接大咧咧的捧他手里,他不多少受点惊吓,都对不起人这么主动。

  谢凉其实是个挺怕麻烦的人,人活一世,谁都不容易,管你是小门小户,还是高门大户,是衣食无忧,还是食不果腹,总都会有那么点烦心事,总会有那么点不如人意。所以,她不爱招惹事情,尤其是麻烦的事情,什么普度众生,晓以大义,其实在她心底没有半点分量。

  但是这东西是老头交给她的,是那个从小手把手带着她,教她辨认药材,带她上山下河,在她小时候生病别人都说没救了的时候跳出来花了几日几夜从阎王手下给她抢回条命的师父交代的,她就算再厌恶麻烦事,却也不得不装在心里。

  师父横死,临终前对她说不要报仇,怕带累了她平和的日子。可她哪里能就这样放得下心来,虽那些年,没有什么大动作,私底下却还是费了心思去查的。而这几年流落别国,越发惦念起往日那些真正照顾自己的人了,她这余生也就这样了,和裴济算是没了可能,没什么可受带累的了。

  宁王要这东西,她其实也并没多大心思藏着掖着。只是这人同那混球塔尔木有关,她心里总归不那么甘心。

  傅宁还有点疑惑,握着手里明黄的圣旨,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的。他这一生,虽然高居王位,却过得并不容易。小小年纪,虽然被封了王,却被发配去了最远最穷最兵荒马乱的地方,他心里是明白的,皇位上那个同他流着一样血的所谓哥哥,是巴不得他就这样死在途中,客死他乡的。也亏得母族一路派人保护,几个护卫舍生相互,他才平安到了封地。可前脚才到,后脚便有使臣携着天子诏书入驻王府,借辅助之名行胁迫之实,他苟延残喘的活了数年,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不敢有,生怕这一刻他的好意亲近,下一刻就害的那人身首异处。几任王妃,说是被他克死,其实不过是在这间皇帝营造的金丝笼里,被各种层出不穷的毒物谋害了。连他自己也如此,若不是命大,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可即便如此,那人却依旧不放心,依旧恨不能要他的命。

  世人都说他苦心孤诣想要谋夺皇位,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初衷,不过是想活下来。

  年少时,独自坐在清冷的屋子里,望着窗子外的明月,月光清寒,照在地上,照在那一滩滩血迹上,看着那些他在意的人,为了守护他失去性命,那些温热的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他多想问一句,哥哥,弟弟我从不想争,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手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怎么样?”

  他睁大双眼,诧异的望着她。

  “你早就知道了?”

  谢凉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可笑你们一个两个这样追逐,可笑我师父为此丧命,皇帝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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