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珏儿说道：“小婶婶，咱们再捞最后一个，第一次小婶婶赢了，第二次算珏儿赢了。”只是他说后半句的时候显然有些许的脸红，我用手刮了一下他的脸，细细滑滑的，手感十分不错。
正在我为揩到的油欣喜时，听他接着说道：“那第三次谁若赢了，便是真的赢了，如何。”
我只瞧着眼前这个如玉的人儿，满心的欢喜，他说什么我都应下了。
珏儿拿起方才那支长杆，捞了一个他所能及的最远的一盏莲灯。这莲灯在河里时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但珏儿一捞上来，我便知这就是我方才写的另一个。因为我在这盏灯的一片花瓣上画了一只桃花，一只桃子。自然，代指的便是我自己了。
只是这河里这么多莲花，他怎么就端端的挑了这一盏。
但见他此时已将莲灯拿在了手里，本仙姑觉得有些无能为力了。但转念一想，方才那一盏灯他知道是我写的，只因方才他见我拿着时瞧见了上面写的些许字，再加上其上写着他的名字，要猜是我写的并不难。
但此时他手上这盏，即便写着谁的名字，他也不认识，且上面又没有标识我的名字，想来，他必然认不出这个也是我写的。
果然，他眨着眼睛，瞧着莲灯上的文字，问我：“溱与洧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莲灯。（《诗经.郑风.溱洧》）小婶婶，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首诗是我在话本子上看来的，当时被凡间男女相伴溱洧河边的欢喜之情深深感染，是以，我这个平日里都不怎么读书，不怎么习字的半吊子神仙也将这个记得清清楚楚。这首诗没什么不能让珏儿懂的，说不定珏儿还觉得我学识渊博，更愿意亲近与我。
本仙姑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真准备大谈特谈一番的时候，珏儿又抬起头看着我，问道：“小婶婶，你认识这个叫千玦的人？”
“啊？”我被他问的一怔。
“小婶婶你写在莲灯上的啊，你看。”他将莲灯举起来，凑到我眼前。
没想到我藏在那样深的地方的一句话他都能找出来，上面写着的，正是我心里想对千玦说的话。
“只愿平安渡劫，与我携手共归。---至千玦。”
我将这句话藏在了莲灯的两层花瓣中间，他能找出来，也是实在不容易。
“你为何如此问我？小婶婶我并不知千玦是谁。”我企图蒙混过关。
“难不成，这盏莲灯不是小婶婶写的？”珏儿继续眨着眼睛问我。
“自然不是。”我继续不承认。
珏儿面露疑惑之色，说道：“看字迹，明明就是小婶婶的字迹啊？”
“世上之人何其多，遇上一两个字迹相仿之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继续与自己撇清关系。
但珏儿似乎并没有受我的蛊惑，说道：“我知道了，小婶婶你喜欢这个叫千玦的人，不喜欢我小叔叔对不对。”
少年，你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莫非，本仙姑我那首隐晦的诗，他竟读懂了？
但此时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虽然他小叔叔也知道我的身份，但除他小叔叔之外别人仍是不知。我在那府里能日日悠悠闲闲的过日子，也多亏了担着华度帝君这十二姨太太的名分。此时若被珏儿将这件事说出去，虽在华度帝君那里并没有什么，但在他那三个迂腐的哥哥那里，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是以，本仙姑我，还得堵住珏儿这张小嘴。
“珏儿啊，你不知道你小叔叔的奶名，唤作千玦吗？”本仙姑糊弄人，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随便一张嘴，就是一句胡话。
珏儿瞪着大大的眼睛，思忖了片刻，但原先眼中那兴奋的神采却一点点的消失，甚至显出了一些悲寂来。
“原来如此，珏儿并不知道。你是我小叔叔的女人，喜欢他自是应该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清，使人不觉便生出了一丝距离之感。
我原以为是我听错了，但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片刻，方才还兴高采烈的，此时却有些阴云密布了。
我刚想询问他几句，便听他张口说道：“珏儿玩累了，想回去了，小婶婶，回去吧！”
说完不待我反应，便径直走了。
本仙姑是哪里做的不对？他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待我们一前一后的回去时，华度帝君与谦儿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了。我心中暗喜，看这样子，今晚是要我一直带着珏儿玩下去了。
此番能得此绝佳二人相处之机，彼时回去了一定好好谢谢华度帝君这成人之美。
我正欲再鼓舞珏儿随我去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城楼上一趟，他却先开口说道:“三叔和小叔叔不在这里，想来是带着谦儿回府了，小婶婶，你我也快回去吧。”
他这番话，让我越发觉得他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倒像是一个已经有二十岁的大人。
这番话里对我的疏远，让我再不敢说什么。
虽然他此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稚子，但因我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就是千玦，是以，我又带了一些往日对他的敬服，此时竟一下不知怎样去哄一下这个小小的孩子。
既然他执意要回府，我便带他回去就是了。
路上因为人多，我牵着他的手，以免二人走散，他任由我抓着，我心中略释然了一些。安慰自己道：“许是小孩子家家的，精力有限，玩了许久，觉得累了，并不是我惹了他的讨厌。”
其实，就这样牵着珏儿的手走着，于我而言，已是久违的幸福。在街市上，摩肩接踵的行人熙熙攘攘的走着。期间不乏有些同珏儿一般大的小姑娘切切诺诺的躲在自家娘亲，姐妹身后偷偷的看着珏儿。
我自知我珏儿长相非凡，此时被这许多人看着，我心中徒然便涌起一股自豪之感，整个人走起路来，都多带了几分自信。
路过一个灯笼摊的时候，那个卖灯笼的老婆婆说道：“娘子，您家小少爷如此清俊可爱，不妨替他买一只祥龙的灯笼，也取个吉祥的寓意。”
这老婆婆虽是在夸奖珏儿，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将她手中的灯笼卖出去，但听的我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高兴。
我牵着珏儿走过去，拿着那祥龙的灯笼给珏儿看，他似乎是很喜欢，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那灯笼。
但也不怪珏儿会喜欢，只道凡人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龙，却能将这灯笼做的如此惟妙惟肖，在灯笼里烛光的映衬下，仿若下一刻，这祥龙便要醒过来，咆哮着飞到那九重天上去。
我掏出来方才在华度帝君那里讨来的，用来买莲灯剩下的些许碎银子，一并都给了那卖灯笼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连声称谢，将灯笼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珏儿，说道：“公子小心这灯笼心里的蜡烛，莫烧着。”
珏儿十分识礼的给那个老婆婆作了个揖，说道：“谢谢婆婆。”
那老婆婆立时眼中泛泪，拉着我的手，激动的说：“娘子好福气，有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儿子，娘子往后，怕是有享不尽的福气喽。”
这老婆婆竟将珏儿当成了我的儿子？虽说我此时在凡世的年纪却像是已经成亲的，但无论如何也不像有这样大的一个儿子的人吧。
就连路旁的行人，看客，看我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有几个从方才就跟着我与珏儿的公子，悄悄的说着话：“我方才见这女子领着这个小公子，原以为他们是姐弟，没想到竟是母子，哎，可怜了这女子一副花容月貌，竟已为人母了。”
只是这位看客，这老婆婆说珏儿是我的儿子你便信了？若这老婆婆说你家里那位老爹是我儿子，你也信？
本仙姑扶额长叹。
“她并不是我娘亲。”此时珏儿一声清脆的回答打断了路旁一众看客的闲言碎语。有好事者又说道：“你看，我就说，这样花容月貌的小女子，与她旁边这一位气质儒雅的小公子，一看便是姐弟。也不知这姑娘许没许亲，你我还有没有机会。”
不管本仙姑许没许亲，这位看官，你也是没有机会了。
“她是我小婶婶。”珏儿像是也听到了旁边那人说的话，接着上边那一句说道。
只听路边众人一声长长的叹息：“果然已嫁为人妇，你我没有机会了。”说完，做鸟兽散。
那老婆婆也瞧见了方才的这一出，忙向我们赔礼道：“老身唐突了，竟误会了二位。来，这把枣子，是老身用来打牙祭的，此时送给这位小公子，就当是赔礼了。”
这样小粒又干瘪的枣子，珏儿自是瞧不上，往日里府里供用的枣子也都是个大饱满。但本仙姑因未吃过凡世的枣子，却有些想要，是以抢在珏儿拒绝前头，伸手将枣子接了过来。
拜别老婆婆后，我便带着珏儿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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