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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聪慧当如此


  听闻有关三姑娘的事宜俱由丁氏亲自安排,在丁氏的教导下,她这三妹妹还能如此冰雪可爱实在难得,原本她就做好被人打出门来的准备。

  走在回汀兰苑的路上,徐梓衿还在想着三姑娘。回头望望,馨雪苑在飞雪中显得有些灰蒙蒙,但苑子的拐角却摆着一排胡萝卜鼻子雪人,格外显眼。

  正是那日堆雪人时,她教她的啊。

  若是知道她这个姐姐处心积虑要对付她的亲娘,她可会失望?

  “姑娘,站在这里作甚,你二人如何不劝着姑娘,风寒才好再着凉可怎生是好!”幸好自己出门来寻人了,往二姑娘手里又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暖炉。这起子小丫鬟到底年幼,不知为主子着想,吴嬷嬷心想还得再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我可不是纸糊的,嬷嬷不用担心。”手上的阵阵暖意仿佛沿着手臂慢慢传进心里,徐梓衿不由得笑出声。

  对比从前孤单冷寂的日子,现下已经好太多不是?

  “姑娘正该如此,多些笑面儿。” 说到此处吴嬷嬷倒有些唏嘘,二姑娘如此早慧,平日里说话做事全是大人派头,哪里有孩童的童真懵懂,这一笑起来方让人觉得二姑娘正是好吃好顽天真烂漫的年纪。

  “嬷嬷说得正是,姑娘一板起脸清彤就怕得不行。昨日个给姑娘端水漱口,姑娘只朝清彤撇了那么一眼,也不知怎的竟然差点错手将盆摔了。”清彤对此深有体会,姑娘哪像是十岁!

  “今日夫人派锦云铺来为姑娘量体裁衣,约莫要到了吧。”清澜幽幽的岔了一句才揭过这话头,主仆四人俱加快了脚步。

  果然,锦云铺的人已在大堂坐下,喝茶等着,见徐梓衿出现连忙放下茶盏迎上来。

  “二姑娘愈长大愈出挑了,翠儿,把我为二姑娘准备的绢花儿拿来。二姑娘,如今天寒地冻没有真花戴,不如就簪一朵这绢花。”说话的是锦云铺的掌柜沈氏。

  “天气严寒劳烦您走这一趟,该是我备礼才是。”看着眼前笑得看不见眼的老人家,徐梓衿倒有些诧异,嬷嬷昨日才说这锦云铺在曲通很是有名,那又何须如此谄媚?

  “啊?”沈氏一声惊呼,还张大着嘴看着二姑娘像是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连是手上的木盒都砸落在地上,几只绢花全都滚落了出来。

  “真漂亮,可是锦云铺新出的绢花?”徐梓衿蹲下捡起了花,一共三只,颜色鲜亮,虽叫不出花名,但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二姑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反反复复的说了几遍喜欢就好,沈氏一拍脑门,“说了这么许久闲话倒忘了正经差事,二姑娘,去内室可好,老身给你量量尺寸。” 

  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给自己量尺寸,她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能跟着掌柜出门,这翠儿定也会。“就叫翠儿给我量吧,沈掌柜,你且在此处坐着,清意,再上两杯热茶来。”

  “翠儿,小心侍候,仔细着点,万莫量错了!” 沈氏转身朝翠儿打了打眼色,坐在椅上看她与二姑娘一同进了内室,不知为何眼皮子跳个不停,又听得内室“啪”的一声,极像抽耳光的声响,当下心里骇得不行,伸长着脖子也看不出个究竟,拿着茶盏的手竟抖了起来,半碗都泼在了鞋上。

  内室里倒是安静非常,除了刚才进门时帘子旁的钩儿掉落在地,简直针落可闻。翠儿手拿皮尺熟练的量着各处的尺寸,也不说话,认真极了,时不时拿细细的一根乌黑的棒子在册上记录。

  翠儿见她好奇地瞧了那棒子好几眼,开口说道:“姑娘可是在看这个?”

  徐梓衿点点头。

  “这是有回少爷无意摔坏了墨砚,奴婢拿碎了的砚台磨成这形状,拿来记些尺寸还挺方便。二姑娘,量好了。”

  “翠儿,可量准了?”见翠儿跟着二姑娘身后出来,沈氏上上下下大量着翠儿,见她无事才脸色好些,却迫不及待就要告辞。

  见吴嬷嬷与清澜都露出奇怪的神色,清意眼睛一直瞟着沈氏的衣裙之下,她这才注意到沈氏的青色靴子有一边颜色黑些,一看就是沾了水。

  “沈掌柜可是打湿了靴子?路上积雪深深穿着湿鞋怎么走路,不若换一双再走吧,清澜,你去拿一双新靴子来。”昨日汀兰苑已在管事那里领了冬季并春季的衣衫鞋帽。

  “二姑娘,不用,不用,老身还赶着要去城西的李家,不打扰二姑娘了,衣服十日后给姑娘送来。” 说完旋风搬就走了,犹似后面有狗追似得。 

  “这沈掌柜真是奇怪得很……”她有这么可怕么?

  拿起砸烂了的木箱里的绢花,针脚细密,花型也规整,想必是上品。“吴嬷嬷,这绢花给我收起来吧。” 

  “这位沈掌柜倒是大方,这都是极好的料子,听说锦云铺的绢花极受小娘子们吹捧,这麽几只花儿可值三四两银子。待我去拿个好木盒装着,留给姑娘以后用。”

  “以后?”

  “姑娘诶,依照咱们府里的规矩,你现在只梳得总角,这些子花儿簪钗都戴不得。”

  “既戴不得,这沈掌柜巴巴的送来作甚?那就给清澜、清彤和清意一人一只,恰好三只呢。”知道嬷嬷过阵子的生辰,她早就打算好把鸳鸯漆盒里那只金镯送与她。给嬷嬷金镯,三个丫鬟若有了绢花也不会眼红。

  “姑娘诶,你看府里哪个未及笄的丫头簪花了?”吴嬷嬷倒是笑起来,三个丫鬟也颇觉得好笑,姑娘平时里聪明,这会儿却糊涂起来了,不过,徐府的规矩还真是奇怪,未及笄的女孩子通通得扎个总角。

  “那全给嬷嬷吧,收起来免得废了颜色。”东西就是要用才是,收起来作甚。

  “我一个老婆子若是插上这花不是老花痴么,姑娘放心,若好生收起,这花过个几年颜色还是如常亮丽。” 

  徐梓衿点点头,这能这样了。不过,送些用不着的东西过来,这沈氏也是有趣得很。转念又一想,这礼难道是丁氏授意送来的?想让她惹那个守礼成狂的爹爹生气?算了,没有根据的东西还是莫乱猜,徒增烦忧。 

  而且没得有东西不要的道理,她如今正缺银子缺好东西呢,生母张氏留下的东西在丁氏那,她还未站稳脚暂时是拿不得的。实在无钱用了,拿这几多绢花出去换点银钱也不错。

  收了礼又能有新衣服穿,她乐呵呵的命人去厨房取了午饭。

  吃罢午饭,窗外雪也停了,积雪已有寸许深。

  ”清彤,快来与我一起堆几个雪人!”知道清彤性子活泼,必会感兴趣,她拉上清彤就往外跑。

  “姑娘,不可,风寒才好怎么能出去吹风!”听见声响吴嬷嬷赶忙就出来制止,这姑娘,懂事起来让人心疼,这顽皮起来也让人头疼!

  “嬷嬷,我早就好了的,天天闷着才会生病呢,好嬷嬷,让我去吧,顽三刻钟就回,好嘛好嘛。”拽着吴嬷嬷的袖子使劲摇,还时不时露出嘟嘴眯眼的可怜神情。

  吴嬷嬷最是吃不消这无赖小儿的样儿,心里早就由冰块化成水,点点头,就由得姑娘出去顽会吧,但还是讨价还价,“只得两刻钟。清澜,你且看着铜漏壶,到了时候把二姑娘叫进来。”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轻轻弹了弹清彤的脑门“尽带着姑娘顽,若是二娘有个好歹,看我不罚你!”

  清彤撅着嘴有些不开心,明明是姑娘叫自己去顽的,怎得嬷嬷怪到自己头上,好不冤枉。但听见二姑娘叫自己又蹦蹦跳跳的跟着去苑里堆雪人了。 

  不多不少正好两刻钟,清澜就轻言细语的让二姑娘回屋烤会子火。

  而她正堆得起劲,已经做好两个胡萝卜雪人,第三个已经团好了脑袋,只差身子了,当下耍赖。“哪里有两刻钟,清澜你定是看错啦,你再去看看,许是一刻钟吧!”

  清澜不中计,但也未再说什么,只是笔直的站着,定定的看呼哧呼哧堆雪人的二姑娘与清彤,倒看得两人不好意思起来,乖巧的跟着清澜回了屋。

  “清彤,你去再起一盆炭火,放在姑娘房里,融雪的时候最是冷。”

  清彤拍拍衣袖上的雪,脆脆应了一声好久去了小厨房。

  徐梓衿看一眼清澜,清澜也看着她的眼睛并未闪躲。其实清澜并不是三个丫鬟里年纪最长的,但不过两日就已显露出了一些威信。沉着冷静,遇事不慌张又有谋略,若是真能为她所用,倒是一个好帮手。

  除了清澜,三个丫鬟里清意年纪最长,但听嬷嬷说她这两日都自觉呆在侧室里,为她料理一些针线上的事。清彤年纪最小,也最是跳脱,心直口快,还得好好磨磨性子才能担起大任。

  “姑娘,清澜为你重新梳过发髻吧。”为二姑娘拍了拍衣裙上的雪花,站起身才见姑娘定定站着像是在走神,这才说话。

  “嗯。”无疑,清澜是三个丫鬟中最聪明的,但也最有城府,可谓是一把双刃剑,毕竟她这二姑娘才满十岁,若是她等不及她站住脚便投靠丁氏,那情势必定会对她极为不利。

  梳子轻柔的一下有一下梳着,清澜看镜里二姑娘紧皱着眉,轻呼了一口气才问,“姑娘可是在烦忧三姑娘之事。” 

  “妹妹因我而病,现下还未好,我自是忧心。”且看这清澜到底有多聪明吧,毕竟自己可有着成年人的思想,而这清澜不过才十三岁。

  “清澜知道姑娘并不全是忧心这些个。”清澜也不点破,只拿着梳子继续为二姑娘梳头,力道恰到好处。这还是她娘亲教的,这样每日梳一梳,长久以往头发必会乌黑浓密。

  “哦,那清澜倒是说说。” 

  “清澜知道二姑娘并不是大家所看见的二姑娘,姑娘比大家所想的要更聪慧,清澜说的可是?” 

  “你继续说。”不能让清澜牵着鼻子走,她得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

  “姑娘,火起好了,放在这里可好。”清彤端着一个周边用木头支架中间是铜做的火盆进来了。

  “ 傻清彤,那里正当风呢,放那边离窗台两臂宽的地方去,那里宽敞。”

  “为何要离两臂宽啊?” 

  “因为窗台是木做的,放得近了岂不危险。” 清澜倒是耐心十足。

  “那这盆子用木头做边,岂不也危险?”

  “这盆是单个的,只四根木头围着,若真烧了也就几块烂木头,若窗户不甚沾了火星,那就不只是一个窗子,这墙梁这木桌这床这屋子,如何保得住?”

  “清澜,你懂得多真多……” 清彤眼里全是佩服。

  ”好了,清彤,你去小厨房看看,可有糕点?若是没有你去大厨房取些来。”徐梓衿自然是懂清澜话中深意。

  “姑娘想必是馋嘴了吧,清彤这就去。” 

  “姑娘,今日在阮芷苑之时,清澜恰巧站在你的身侧。”眼见清彤走远听不见脚步声,清澜这才继续说道。

  难怪当时清澜如此镇静,原来是将她的所作所为看得清楚,那现下说出来是表忠心呢还是威胁?

  看二姑娘没说话,清澜又接上一句,“所以,清澜才知道姑娘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说句不该的话,这世上,若是有好日子过,谁又愿意胆战心惊的去谋算人心。”

  许是因为清澜眼里流出的悲戚,她竟然没那么戒备。是啊,若不是不得已,她何须日日惴惴不安,即使开心上片刻又唯恐一着不慎以后再无展颜之时。

  “你既然看出来了,就该知道这汀兰苑日子并不好过。”

  “清澜是被当家主母发卖出来的,自母亲去世后,呆在汀兰苑这几日是清澜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是啊,不过才几日,她立刻又紧绷起神经。几日就能看出她在算计丁氏,看来她还是小看她了,“清澜,你可知,你这般急着表露心迹,我如何能信你。”

  “若不是不忍见姑娘再错下去,清澜如何会在这种时候与姑娘说这些。”清澜放下木梳,站在二姑娘身前,倾下身子看着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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