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画骨（2）
宿舍规定晚上十一点断电，但不是每次都准时。今天断电晚了二十多分钟，安知初几人又在寝室磨蹭了一会儿，十一点四十多，四人才拿着洗漱的东西去宿舍楼层走廊上的公共水房。
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安知初伸手到水流里，但又立刻像烫到了似的缩回了手。不过她倒不是被烫了，宿舍楼水房的水管里怎么可能会流出热水。
啊，这水可真是……冷得猝不及防。
打着冷颤洗完了脸，安知初看看另外几人，江姐和向天歌正口齿不清地聊着天刷牙，花薇薇则拎来了一暖壶用违章电器电热棒烧的热水，在脸盆里兑好了温水，舒舒服服地洗着脸。
居然烧了水，好狡猾！
江姐性子慢，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另外三人都洗漱完了，她还在挤洗面奶。见大家都在等她，连忙说：“你们洗完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那我们撤啦？拜拜。”花薇薇去拎水壶，安知初和向天歌也挥挥手，拿了东西打算走。这时，窗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动。
声音似乎来自于楼上。最初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好像是与水房相邻的卫生间里某一间厕所门被用力关上，接着是一连串杂乱无章的撞击音，如同有人在用拳头锤水管或是暖气管。
“我天……”花薇薇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抚抚心口，满脸的不高兴，“吓死宝宝了，谁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什么水管啊？”
“水房的水管。”安知初接道。
花薇薇没懂，“啊？”
江姐以她的最快速度洗完脸，给花薇薇解释了一下安知初的梗，“你不是说敲什么水管吗，小初说敲的是水房的水管。”
花薇薇：“呵呵，你们真无聊。”
江姐微笑，“谢谢夸奖。”
来自楼上的异响就在几人的插科打诨里被暂时遗忘了。
次日早上第一节，她们有外教课。安知初最后一个从床上爬下来，匆匆洗了漱，开始换衣服。而花薇薇早就穿戴整齐了，正对着镜子化妆。
花薇薇长得漂亮，皮肤白白嫩嫩像能掐出水来，五官婉约清纯，而且还很会化妆。好底子加上每天不化妆不出门，她从入学就被评为了本系几大女神之一。
安知初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印着大大的猫头的卫衣套在身上，又拽出一条北方初冬专用神器带绒黑色厚铅笔裤。花薇薇举着眼影刷转过来，嫌弃地盯着安知初衣服上的猫头，说：“安知初，你敢不敢不穿那么幼稚？”
卫衣上的猫无辜地兀自对眼，安知初打量一遍花薇薇，“穿粉裙子的人你好意思说别人幼稚么喂！”
“我这是今年流行色知道吗，你那叫幼稚！”花薇薇傲娇地努了努嘴，回去继续涂眼影。没过几秒又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来眼神微妙地观察安知初好一会儿。
安知初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你干啥？”
花薇薇歪歪头，用一种品评货物的口吻说：“小初，我觉得，你如果好好打理的话，应该能挺好看的。换条特别有气场的黑连衣裙，化个那种……盛气凌人的妆，然后你就可以去演妖艳的坏女二了。要是拍电视剧的话，你肯定特别适合演坏女人。”
安知初：“……”就假装她是在夸自己好了。
江姐哧地一笑，问花薇薇：“那你适合演什么啊？”
“我？我当然是聪明美丽活泼善良的女主角啦。”她又看了看江扬清，说：“江姐你适合演特别正派的人物，像律师啦，还有那种抗日剧里为革命献身的女战士！对，江姐你适合演江姐！”
江扬清：“……”
一直在旁观的向天歌也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呢我呢？我适合演什么？”
“你啊……你适合演……”花薇薇皱了皱眉，“我们的宠物。”
“什么啊，连人都不是。”向天歌撇撇嘴。
江姐反手摸摸她的头，“鹅鹅小小的一只，圆圆胖胖萌萌哒！”
***
第一堂课是英语外教课，脑洞奇大的歪果仁总爱出些烂点子。上周的课上，他搞了个公开抽签，决定了期末英语口语考核演讲的分组。
演讲两人一组，花薇薇和向天歌很巧地抽到了同一个号码，分到了同一组。安知初就没那么幸运地抽签抽到熟人了，她和同班的一个男生一组，这个男生也是陶敛男友的室友，叫潘鼎峰。
秃顶外教要求，直到考核结束，所有同学在他的课上都要和搭档坐在一起，共同研究讨论演讲内容。潘鼎峰此人是典型的女性之友，和女生都很聊得来。在成为演讲搭档以前，安知初是基本没和他说过话的，但经过上星期的外教课，她已经和他混的很熟了。
上星期的课上，演讲的题目已经选好，他们打算讲科幻电影。今天的任务就是商量演讲的大致结构框架和查资料了。安知初上网翻着关于科幻电影的信息，潘鼎峰却是对考核演讲一点也不上心，反倒神秘兮兮凑过来问：“哎，你觉得咱们班女生谁胸比较大？”
他悄悄瞟了瞟坐在他们前排的花薇薇向天歌二人，压低声音说：“花薇薇是不是胸挺大？”
老实说男生跟女生讨论这个话题是很唐突的，然而潘鼎峰不是正常男生，他是妇女之友；安知初也不是正常女生，此话题在她的认知里和谁长的好看没什么区别。于是两人居然奇异地大大方方地讨论了起来，安知初也看看花薇薇，点头答：“嗯，的确。”
“我觉着怎么也得有C了。”潘鼎峰说。
安知初摇摇手指，“No，no，no，你判断失误，她是E。”
潘鼎峰惊呆，“我去！那一定是她太瘦，我才看走眼了。”他又瞄了瞄安知初胸前的平原，“你是A吧……”
安知初默默扯高了领口，“是A减谢谢。”
潘鼎峰挺了挺胸，“擦，我胸都比你大！”
安知初：“还真是！”等等……这有啥好比的！
“咱班还有谁胸大？”
班上女生的罩杯她还真没注意过，毕竟她不是受雄性荷尔蒙控制的愚蠢雄性半兽人。扫视了一圈，她说了班上一个人高马大的女生，潘鼎峰摇摇头，“她那是太胖了，不算。”
安知初想了想，“还有鹅鹅。”
“鹅鹅？谁？”
她冲前座向天歌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说：“向天歌。”
“她啊，她不算女生。”
“为什么？”
这时，潘鼎峰抬头对斜前方说：“没事儿，没叫你。”
安知初看过去，是向天歌听见他们提她的名字，正在回头看他们。她和向天歌说：“说你萌呢！”
向天歌抿了抿嘴转回去了，潘鼎峰捂着嘴巴回答了刚才安知初的问题：“因为，矮胖挫土。”
只因为一个女生不美，就连她的基本性别都否认了，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安知初直接一巴掌糊过去，“肤浅！”
有的女生对于不被当作女生看待并不在乎，甚至会觉得这样挺好，比如性别观念混乱的安知初。但是，对自身性别不认同的女生并不多，人类社会里的多数正常女孩子还是希望能被他人当成女性来看待的。
而向天歌，她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女生。向天歌有个弟弟，她家里人又看重男孩，所以父母亲戚对她并不重视。安知初知道，这个女孩一直渴望能有个温暖的男朋友，他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爱和呵护，像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一样呵护。
听见男生这样评价她们的寝宠鹅鹅，安知初有点替她心疼，质问道：“外表有那么重要？”
潘鼎峰揉着头，委屈地说：“当然了，没听说过男生是视觉动物吗，看女生当然都是先看外表，这有错吗？啧，好疼，你打人怎么这么狠呢！”
她后悔自己下手重了，面上却一点都不示弱，“嘁，你还有理了。脸又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一切，如果一个女生长得不好看，但非常善良、性格好又有内涵怎么办？”
“不管多有内涵，都得先用外表吸引别人，让人有兴趣了解她的内涵才行啊。”
竟无言以对。安知初心累，这个看脸的世界。
随后，她又想到自家那些美丽到极致的妖物们。她怎么忘了她自己本身也是条颜狗来着，而且是无药可救的终极颜狗，看来她才是最没有资格说别人肤浅的那个。啊，好像更心累了……
***
下午花薇薇和向天歌去上选修，而安知初和江姐都没课。两个没课的人，一个上网逛论坛，一个瘫在床上刷动漫，整个下午都没挪过地方，誓死把宅进行到底。
安知初是躺着看动漫的那个，江姐则盘坐在椅子上刷着各种贴吧论坛，越刷越起劲。突然，江姐惊呼一声：“天啊，这不会是真的吧！”
安知初问：“怎么了？”
江姐声音有些激动，“挽挽……挽挽她该不会真的……去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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