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蝼蚁（3）
殷绛那头传来模糊的路况广播的声音，好像是在车上，想来是送完刘辟非往回走了。安知初问他和那个叫章柏芝的人联系了没有，他说已经打过电话了，现在他正在去她家和她见面的路上。
“地址给我，我也过去。”安知初说。
“你去做什么？”
她要去验证这个章柏芝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章柏芝，去验证江霆是不是真的死了。不过这些跟她又没有关系，她干嘛要去验证？果然如来自八卦大族白泽族的林知止所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一直觉得自己没啥好奇心的安知初终于不情愿地承认了，自己其实还是八卦的，只不过和八卦的林知止和更八卦的薛宁相比而言没有好奇心而已。
安知初那懒得解释的病又犯了，懒得告诉殷绛她的目的，只说：“先别问了，地址告诉我，你们约的几点，我尽量快点过去。”
“那你就别自己去了，我去接你，载你一起过去。咱们门口那条街堵车太厉害，我就不回店里了，你就到……去优声KTV要过的那个胡同知道吧，你穿过胡同在路口等我就行，十分钟后见。”
讲完电话，安知初开始找衣服换衣服，换完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便抓上手机和钱包，和陶敛说了一声要出门，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又五分钟，她按时到了约定的路口。这是昨晚那个穿迷彩工装的男人被撞死的路口，昨天那人的血还流了一地，今天地面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死过人的痕迹都没有。要不是再次到这来，安知初差点忘了昨晚她遇见变态后来变态被车撞死的事了。
昨晚只喝了那一点点酒，当时她是感觉自己没怎样神志很清楚，但今天回忆起来，好像酒精对她的脑袋还是造成了一定影响的，让她觉得昨夜的所有事情都有些虚幻。她怎么可能那么巧遇上变态呢，变态怎么就那么巧被车撞呢。
不过，要是他没被别撞死，她真不知道自己在酒精作用下一生气会做出什么来，这么说她还得谢谢那个撞死人的货车司机阻止她了。
不知道殷绛会从哪边来，是开陶敛的车么。安知初站在人行道的交通灯旁边张望，寻找着陶敛那辆银色的奥迪。
红灯亮了，几个上班族模样的人在她身边站定等红绿灯，前方是条四排车道的马路，马路不宽车流量却很大，早高峰时段车辆络绎不绝。面对此时车来车往的交通岗，“无论红灯绿灯，集齐一撮人就能过马路”的隐形条款已经不适用了，安知初身边那一群急着上班的人里没有一个敢动的，都老实地等着绿色小人替换掉红色小人。
这时，安知初忽然感到有一道凉风擦着右胳膊吹过，随即右后方有人挤出了人群，快步直直朝前走。那人似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从她身边过去时，他眼神涣散面无表情，走路姿势有点僵硬，他走得快，一下子就从安知初眼前过去了。
前方是想在这个信号灯内通过交通岗的高速车辆，而他脚步不停，直挺挺地奔着车流前行。
黄灯亮，不死心的车子加快速度想要通过交通岗，他也走到了车道上。
死亡近在眼前，下一秒就是血肉飞溅。
有人惊叫提示那少年危险，有人不忍地紧闭双眼，站在最前排的安知初没多想，上前两步捞到他的一条胳膊，使劲往回一拽。
少年回到安全地带，带着安知初一起摔了一个跟头，眼神也清明了。
没有人发生意外，一切又恢复正常，绿灯亮起，行人纷纷过马路。少年坐在地上，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摔倒，有好事者围上来，对少年说着：“哎呦小伙子，过马路当心点儿啊，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呐，幸亏姑娘上去拉了你一把……”
耳边声音嘈杂，又有阴冷的凉风倏忽间过去，安知初站起来拍着裤子上的尘土，瞥见地上发呆的少年，觉得好像有点眼熟。少年听旁边人说的话感到一阵后怕，忙站起来向据说救了自己的人鞠躬道谢，谢过以后仔细一看，救了自己的这个人他见过，好像是……
“是你。”安知初想起他是那天和她与韦伊一在一个病房的少年。
“是你！”他也想起了她是谁，惊讶道。
安知初摆摆手示意他别惊讶了，问他：“你刚才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站后面等着过马路呢，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眨眼就坐地上了。”
有一道视线盯在安知初身上，她环视四周，见马路中间，摩天大厦的阴影中，站着一个迷彩脏破的矮小男子，正怨毒地看着她，正是昨夜被撞死的那人。
有些横死的人执念太深，会被束缚在死亡的地方，日复一日，长久不能离开重新投胎，除非有人替他被束缚在那，也就是找一个替身，他才能脱身。这也是有些地方车祸频发，无论如何改善交通状况都无法降低那处的事故发生率的原因之一。
这少年刚刚必定是被附体了，迷彩男想让他死在这，让他做替身留在这里。
死了还要害人，这种人渣为什么会被生出来。在那迷彩男阴毒的眼神中，安知初毫不退缩，比他更加凶狠地注视他，心里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把他打到灰飞烟灭，忽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带着她熟悉的气息，那手上的力度和温度让她的心情平和下来。
她转身，紧锁的眉头转瞬放松，“殷美人。”
殷绛开车过交通岗时就看见安知初了，找了个地方停下车，想打电话叫她过来，一扭头却看见她冲上前拽了个人。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就下车跑过来了。
拨开几个看热闹的人，他见她好端端地站在那，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没出事，但他从她身上感觉到了逐渐变强的戾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也看见了路中间与她怒目相对的鬼魂。他担心她失控，按上她的肩，柔声问她：“怎么了？”
她发现是殷绛来了，刚才心上的凶戾之气尽数褪去，抿起嘴，摇摇头道：“走吧，一会儿再说。”
语毕两人就转身走了，被附身的少年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她和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一起走了，赶紧在后面喊：“哎！我叫何哲复！你叫什么留个联系方式我好谢谢你啊！”
安知初大老远的连头都没回，举起手摆了摆，意思是：“不用了再见。”
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停着一辆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黑色车子，殷绛领着安知初直奔那辆车而去。殷绛经常开别人的车，比如陶敛的车，比如安知初师父们的车，比如他同学的车，这辆车安知初没见过，想来又是别人的车被他开来了，这辆车的车主一定是个爱车的人，因为这车被保养得简直跟新的一样。
殷绛先帮安知初打开了车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知初觉得殷绛刚才好像手扶着车子特地摆了个造型，打开车门以后扶着车门似乎又摆了个造型……
“这回又是谁的车啊？”
上了车，安知初随口一问，没想到殷绛居然眉飞色舞起来，像花期综合症复发了似的，风骚地勾着唇角说：“你猜猜。”
谁知道你又把谁的车给勒索来开了啊！安知初白他一眼，“爱说不说。”
“是我的！”
“你的？你终于买车了？”
“嗯，刚到手的，”殷绛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方向盘中间轻且快地弹了一下，“路虎，怎么样？”
虽然安知初对汽车没什么研究，但是路虎越野车她还是听说过的，“你买越野车干嘛？”问得好像有点多余，殷红花买越野车当然是因为……它比较拉风，“好吧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幸亏他不是花期的时候买的车，否则非得买辆大红的越野回来。
显摆完新车，殷绛才想起来问她刚才的情况，安知初把昨晚回家被变态尾随最后变态被撞死的事和他说了，又给他讲了今天变态想找替身的事。殷绛听完就懂了她刚刚身上戾气忽然加重的原因，沉吟许久，叹气道：“那个跟踪你的人现在已经死了，只要不找你的麻烦，他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还记得你二师父告诉你的，无关的事情……”
安知初打断他，学着二师父的神态语气接道：“无关的事情就别去参与。”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啦知道啦，我都听腻了。我刚才也不是故意参与的啊，没办法，身体的动作比大脑快，一不小心就冲出去了。”
殷绛一脸的无可奈何，又问她：“好，刚才是意外，那现在呢？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见顾客？”
“因为我怀疑你的顾客是我同学的妈，我想去验证一下是不是。”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普通同学而已，还是和她没啥关系……“好吧，其实只是我好奇而已。行啦，你就别再念叨我了殷老妈子，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没事做，就当跟你出去活动活动腿脚嘛。”
殷老妈子挑挑眉，不说话了。
在拥堵的马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终于到了那位章柏芝的家，其实这里离丹青阁也没有太远，交通状况好的话，开车只要十多分钟就能到。所以说在堵塞的S市，殷绛的新越野除了好看和费油之外大概并不能显示出任何优势。
哦，费油并不是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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