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刀无名,刀下鬼有名
源头的溪流渐渐铺满了池塘底部的泥沼。
叶白踩进去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打一场毫无胜算的架。他揉揉太阳穴，心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
如果他再选一次，他还会救白展颜，然后再绝望地打上一架。男人手中握着长刀的时候，简直豪迈得不像个人。
马寒的双眼已变成了血一样浓稠的红色，身上的肌肉一颗一颗鼓起，身材膨胀了将近一倍。三米多高的白发黑毛大金刚像野兽那样对着天空嘶吼，巨大的声响把南疆城另一头的琉璃瓦都震成了碎片。
马寒颇有玩味地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叶白，沙哑而含混地说：“小老鼠，你最幸运的事情就是猫舍得一口嚼了你，而不是犹豫先吃哪一部分。”巨大的脚板踩在松软的泥潭里，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老王八，你难道没看过汤姆和杰瑞吗？”叶白一抖斩夜，嗖的一声钻进了空间的裂缝中。
远处的言溪飘边赶来边喊：“叶白你别犯傻！跟他打是没有活路的，快走，我殿后，你回烧云峰报信。”
叶白的思绪快速地运转：“正面硬撼当然不行，打败他的诀窍就在那一串脚印里，老天还是给我留下了一线生机。”
马寒的眼球快速的移动捕捉叶白的踪迹，他饶有兴致地说：“小子境界虽然差点，却练了不少好秘籍。不让你吐出来就死了，我就真是暴殄天物咯。”
“笨重的身体，黏人的泥潭，这些筹码足够我跟你梭-哈一局。”叶白最擅长的就是身法，不论是【小圆通法】的轻身之法，还是【剑十二斩】以一化十二的极速之法，以及媲美云遮月的【攀天】，这三招本质上都是加成身法的招式。
在空间裂缝中穿梭的叶白，用手轻轻抚摸着锐利的刀刃，默念一句：“以我目前的灵力顶多撑十二刀，斩夜，一切都要拜托你了。”
斩夜因为兴奋而剧烈地颤抖。
源源不绝的灵力灌入手中的仙器，叶白从空间的裂缝中钻了出来，一刀扫向马寒的膝盖后侧。马寒猛一抽出腿，不仅避过了斩夜，顺势一击铁拳砸了下来。湿漉漉的泥巴如同焰火一样绽开，马寒的雪白长发上也沾了几滴，显得斑驳丑陋。
但叶白没被拳头按在泥地里，他又躲入了空间裂缝中。斩夜越来越快，叶白的身法也越来越诡谲。一刀挥出，一击即走，如同一只永远都捉不住的小苍蝇，在马寒的身边绕来绕去。
高大沉重的金刚被困在泥潭里，身负千钧力气，却发现根本无从使用。问虚境的大修行者身法本不慢，但相较于用全部灵力交换速度的叶白，还是显得笨拙了些。远远看去，叶白只留下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虚像，不停地砍，一再地砍。
言溪飘愣住了：“这小子这么厉害？”
第十一刀砍向脚踝，马寒躲避时竟踉跄了一步，摇摇晃晃险些就要摔跤。
第十二刀挥出时，斩夜几乎榨干了叶白的气海，他的双眼已然空洞，驱使这副躯壳挥刀的只有唯一纯净的念头：活下去。
斩夜快不过马寒的眼睛，却快过了马寒的身体。叶白从天而降，一刀劈开马寒因为弯腰而暴露出后颈。
砰。
叶白的双手再握不住斩夜，刀离了手，自己和马寒的血液一样远远地飞了出去。他躺在泥塘里，渐渐汇聚的溪水淹没过叶白的耳朵。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
“活下来了？”
暂时的沉寂后，他的耳边响起了风声，继而一双血色的双瞳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你死定了。”
马寒的后颈上开了一个巨大的血口，却迅速的复原。
马寒抓住叶白的脚踝，丢沙包一样狠狠地甩向池塘的墙壁，巨响之后，碎落的巨大石块把叶白松松垮垮地全埋了进去。叶白剧烈地咯了一口血，石缝中，马寒还是原先那副戏谑的表情：“先给你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再慢慢地折磨，这才是猫捉老鼠的快感所在。怎么样，砍中我的感觉如何？”他摸了摸后颈，血口只剩下浅浅的一道，“刀实在不错。”
马寒的手掌凌空一抓，斩夜嗖的一声吸到了他的手心里。
“龙鳞，昆山玉，这可真是好东西。想不到公孙铁匠这么大手笔栽培你这么个无名小子。我要是杀了你肯定是不死不休的深仇了吧，啊，那可怎么吧？哈哈哈。”调侃了两句，马寒甚至被自己逗笑。
斩夜炽热的温度让问虚境的马寒都吃不消，手上被烙出刺鼻的焦味。马寒手腕一抖，斩夜扎在了百米之外的立柱上。
“小子，乖乖呆着，我先去抓两只大老鼠。你要是跑一步，我就是打断你一条腿。要是跑三步...算了，吓你一点趣味都没有。”
叶白捏了捏拳头，浑身一点力量都没有。方才同时使用攀天和起阳丸消耗了他大量的灵力，意志力再坚定顶多只是站起来，于战局无补。
叶白忽然很怀念潜伏和赵熔：“如果有起阳丸就好了。”
他摸了一遍怀中的口袋，搜了半天只搜出一颗黑白驳杂的大药丸：“可现在只有那个奸商老头子卖的大力丸。”叶白嗅了嗅，没有氤氲的灵力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有总比没有好，要不吃了？”
【凝白丸】是可以逆天改命的丹药至尊，人间有机缘享用这颗药的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奸商老头子气不过，在外皮上掺了鸟粪才有了下九流的即视感。如果不是好歹花五千两买来的，叶白早就丢掉了。
绝望至极的叶白捏着鼻子把凝白丸放进嘴巴里。
还未吞入的时候，叶白一拍额头，把药又吐出来收回口袋。
“我这是疯了吗？居然指望那个奸商能帮上忙？”叶白闭上双眼，默默念起小圆通法调息气海中的灵力空虚，多少能恢复一点也好。
“小法圆通，大-法圆满。
诸行不畅，鬼道归法。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诸行生灭，寂灭为乐。”
......
荷花畔外。
刚才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言溪飘和白展颜只好不情不愿地携手对敌。
一束青色的火焰射向马寒，言溪飘转头说：“老头，马霜娘我还是会抓，你以后我照样会杀，这只是暂时。”
白展颜一面操纵着黑白子寻找罩门，一面针锋相对说：“后生仔，你不过是乘了好时候，否者我把你连带马寒一同收拾了，藏云山又如何，帮你敛骨而已。”
言溪飘一个不慎被马寒打飞，半道上还在喊：“信不信我帮马寒拆了你的狗屁侯府。”
白展颜迎上马寒：“侯府？现在还有什么侯门模样！”
两人一个被打残，一个实力不济,与马寒动手的同时，还非得相互动嘴。不同的是，言溪背负着的是藏云山的骄傲，意气之语而已，但白展颜却是一种疲敌之计。
荷花池里的水位慢慢升高，画地为城阵法也随之恢复。白展颜缺的是时间，只要等池水再满时，即便只剩下一半的荷花，他至少有了对赌性命的机会。
马寒应付起来本身就游刃有余，见两人矛盾极重，更有一种俯仰之间我为王的优越感。马寒嗤笑这些仙山琼楼养出来的卫道士，生死决战时还有空耍嘴皮子，这可比戏台上唱白有意思多了，地地道道的是拿命在演。
但一个活了不记得年纪的老王八没那么好骗。
马寒一手捏着一个人的脖子，将言溪飘和白展颜高高提起。马寒说：“你以为我会给你留遗言的机会吗，并没有。”
马寒的手指如钢筋，硬生生插进了细嫩的皮肉。他未注意的是，他的背后出现了横竖十九道灵力画成的线，一颗黑子正在落盘。
厚重的云朵遮住了阳光，天慢慢黯淡，还未蓄满的池水开始翻腾，卷起一阵水珠奔向天际。白展颜布满血丝的眼球止不住的上方，心中不停默念：“一切都靠...你了。”
这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中发生。
马寒意识到时，惊恐地往天上看，一条水蟒垂直从天落下。虽然比之先前的龙挂水，它简直脆弱的不值一提，阵法残缺，灵力不足，临时拼凑的画地为城阵法先天有太多的不足。
但马寒嗅到了一股非常古怪的气息。
他看进水蟒的中心，有一个人和一把漆黑的刀，他努涅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龙挂水下落的速度极其快。
在水箭与罡风撕扯马寒坚硬的筋骨时，叶白从风眼中钻了出来。他不是像上次那般躲在空间的裂缝中避开所有的伤害，而是顺着罡风旋转的力道让自己随风而动。
他的脸上，手臂上，身体上，数不清的细长伤口/交织在一处，叶白浴血而来，连斩夜上都隐约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一刀钻破了马寒的身体，从上而下生生将马寒的双臂和胸腹全削了干干净净。一旦血肉离开身体，即刻被龙挂水卷走，甩下遥遥天际。
叶白坠落在地，因惯性滚出了几十米，撑着刀勉强站直铺满血液的身体：
“这招老子没取名字，但砍死你足够了。”
马寒僵直，内脏全部裸露在空气中，细长油腻的肠子滑落一地。
言溪飘一屁股坐在地上，瞠目结舌地瞪着不停起搏的心脏，半饷说不出话。白展颜原就知道施展龙挂水时，寒水中有一个变量，但也为叶白的悟性和魄力惊奇。
马寒的眼球咕噜噜转动，敞开的喉管发出了如帆布被大风吹起的声音。
“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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