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能拒绝的理由
赵熔带回的那纸公/文是一封推荐信。
久坐上位的人非常懂得一个道理：决不能轻易流露出欲望。其中以前世清代的皇帝最为典型。满汉全席共有一百零八道，每一道菜皇帝只能尝一口，好吃得吃，不好吃也得咽；后宫美人千八百，每一个晚上皇帝只能翻一次牌，好看得上，不好看闭上眼睛也要--其实也可以调头假装通宵看奏折的。
这些人非常明白，人一旦流露出欲望，就等于露出了缺点。所以相应地，上位的人也非常懂捕获别人的欲望。
就在叶白表达出修行的意愿后，赵熔一封三千里加急就搞到了这封推荐信：“以帝国名义推荐叶白上问仙宗。”
三天而已，除去路上的时间，盖个章时间都嫌短。也就是说赵熔有资格豁免所有的审批过程，他在军中的能量的确可见一斑。
傅香衾的脸冷得很快，说：“那你的条件是？”
也不知道赵熔是贱，还是爱情的魔力真这么大。傅香衾冷眼相对，赵熔反而更加欣赏她虑事周全，是个极佳的贤内助。
赵熔说：“我要叶兄弟帮我取一样东西，成与不成这封信都是叶兄弟的。”
叶白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傅香衾替他说：“你是说偷？”
赵熔尴尬地一笑，说：“对，傅姑娘说得对，我要叶兄弟偷出仇氏的东西。不过叶兄弟放心，虽然行动上有失君子的风范，但你我背后绝对占着大义名分。”
赵熔、钱老两人来绝雁城的目的果然是仇拦江，但之后没有继续解释更多的细节。有些事情，的确也必要对他们提起。
傅香衾说：“仇氏一族多少修行者，叶...我家相公有什么本事能从仇氏府院里头偷出东西来。”
赵熔说：“有本事的人我有很多，但我的确需要叶兄弟。傅姑娘不用疑心，只要叶兄弟答应了，我自会帮他安排妥当。我知道这事不可一蹴而就，傅姑娘叶兄弟且多花两天思量清楚吧。”
赵熔作揖告别，临到门口了又补充了一句：“明日起，绝雁城全城战备，二位就不要轻易外出了。”
叶白听了半天，只记住了一句“有本事的人我有很多”，心说这小子难道是在讲我没本事吗！然后他摸摸下巴，心说难听是难听了点，但还真没说错。
傅香衾的心思比叶白可复杂多了，她问叶白说：“你真的需要这封信？”
叶白点点头。
普瑞寺和问仙宗之间，叶白要是个普通弟子，凭这层关系上问仙宗修行倒也没问题。只不过，如果被风行烈知道自己是冥灵宗后人，事情可就难说了。
佛、道之间的冲突最严重的一环并不在宗教本身，而是北狄和汉人之间长年战乱结下的血海深仇。其实佛家倡导的五蕴皆空和道家的清静无为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所以像照见大师、风行烈这种修为精深的大家之间对门户之见看得很淡。
但冥灵宗不同。
二长老曾经一再告诫：“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冥灵宗后人的身份。”叶白记住了这一句，随着慢慢长大，他也体会到了二长老的用意。
从前金鼎山孤悬于极西之地，一向与世无争。除了草原佛寺的魁首时常前去拜谒之外，世人对它知之甚少。直至密宗内斗，流落在外的萨迦教横扫中土、草原、蛮域各大宗派，众人才第一次真正领略了密宗恐怖的实力。
但密宗只有一些皮毛的修行之法流传在世。
荒河荡平金鼎山之后，意外流出了一个消息：记载了密宗所有咒语的【冥灵木】下落不明。与普瑞寺内的风平浪静不同，其他宗派的修行者为了探寻它的下落已经掀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若世上突然冒出一位冥灵后人，后果可想而知。
叶白原以为自己的身份很隐秘，但随便一个糟老头子雷不为三言两语间就猜到了真相。要是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藏云山，假以时日肯定会被风行烈识破身份。
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小心翼翼，连普瑞寺弟子的身份都不能显露。所以他需要这封推荐公/文。
傅香衾看出他眼里的热切，就知道这封公/文拒绝不了。而且毕竟赵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情一定得还掉。
傅香衾无奈地说：“那就收下吧。”
叶白原以为傅香衾一定会大发雷霆、摔门而去；至少也得拧下两块肉解解恨。结果她就默默地把信展开，揉揉纸张又凑近了闻了一通，说：“纸张，印泥，墨汁，印章，花纹都是御用的极品，这封信是真的。”
叶白想开口说几句话，却突然不晓得叫她什么好。叫傅香衾不太礼貌，叫傅姑娘似乎又太生疏，再亲昵一点叶白又有点不敢。憋了半天，叶白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傅香衾一挥手说：“免了免了，反正我回金陵也没什么事情干，就陪你一段时间吧。如果你有命活到金陵城，到时再给我当牛做马也不迟。”
叶白说：“会有机会的。赵熔都说了成与不成，都不需我俩承担后果，要真遇到麻烦事，我开溜就好了，逃跑这事我从小就练过，真的真的。”
傅香衾半娇半嗔地揉了揉叶白的脑袋，说：“你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傅香衾提议说：“憋在屋子里四五天了，我好想看星星去。”叶白嚯地一声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屋顶，吓得傅香衾在后面只喊：“喂，小心点伤口。”
两人所住的灵通别院临着最繁华的长街，白天一直闹哄哄的，可一到了晚上连一盏灯都不敢点。除了几处屯兵的区域有几处营火，整个绝雁城黑漆漆的一片。
傅香衾不是娇滴滴的小女人，随意地坐在脏兮兮的屋脊上。叶白的身法出奇地好，轻轻一点也翻了上去。
傅香衾说：“你明明没晋入境界，身法倒是挺利索的。”
叶白嘿嘿一笑，说：“我师父传了一篇奇怪的法门给我，练了几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好处。”
傅香衾看星星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那么天真和柔和，如一个懵懂的小女孩。跟上一次在沙地中一样，没多久她就又一次自顾自任性地睡着了，叶白被迫挺直腰杆当起了人肉靠垫。
在叶白无聊到开始数第十遍星星的时候，绝雁城中渐渐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循声去看，连绵的火把连成了一条长蛇，缓缓地从南面涌进了北面的屯所。熟睡中的傅香衾嘤咛了两声，翻了个身又接着睡。
“这个应该就是赵熔说得‘战备’了吧。”
叶白将傅香衾拦腰抱起送回房屋，却遇上了在门口徘徊的赵熔。
赵熔一脸艳羡地说：“傅姑娘睡了？”
叶白点点头，将她安置在了床铺上。
“赵兄找我有事？”
“事情有变，计划得提前了，不知道叶兄弟想好了没有。”
叶白点点头，说：“赵兄钱老对我有救命之恩，我”
赵熔按着叶白的肩膀，说：“叶兄爽快！放心吧，几天之后，仇氏府苑中剩不下几个高手，到时候你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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