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伏羲化蛇

　　

　　傅香衾睡梦中总觉得有什么压着胸脯，呼吸很不顺畅；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过来。她扫视了一圈，发现叶白的脑袋枕在双峰之上睡得很香，还流了一长串的口水。傅香衾慵懒地舒展开双臂，优雅地张望，确认驼马队开始了通商，绝雁城的戒严已经结束。随后轻巧而优雅地一记猛虎式射门，一脚踹飞了熟睡中的叶白。

　　“淫/棍！！敢吃本姑娘的豆腐。”

　　叶白可能是皮太厚，没有半点痛觉，咕噜咕噜滚了三圈多，脸在低，屁股在高，像一门加农炮一样高高拱着。细密的草甸恰好堵住了他的口鼻，没过多久，叶白就被憋得脸色发青。

　　傅香衾一瞧叶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她气鼓鼓地一跺脚，却踩到了一个滑腻、软软的东西；一阵本能性的恐慌掠过她的脑海，立刻警觉地跳到了两三米外。

　　再回首看，草丛边露出了一截短短的尾巴，颜色异常的华丽，末端长着一枚黑色的倒勾。它藏身的草丛已经化作了一团焦枯。

　　傅香衾瞪大了眼睛，心说：“不是那个蛇吧？”

　　她说的，正是大名鼎鼎的“伏羲化蛇”。

　　伏羲化蛇是蛮人的蛇尊，传说蛮人的上古领袖，半人半蛇的伏羲问道之后百年，苦思冥想，终于领悟了“涅槃成佛”“羽化成仙”之外的第三种至高境界，就是“化龙”。他试了三次，前两次都化成了这种尾部带勾、流光溢彩的灵蛇；直至第三次才化成了蛮人历史上唯一一条“真龙”。这成了蛮人修行追求的最高境界“三道化龙”。

　　所以伏羲化蛇一直是蛮人的圣物，不少虔诚的蛮人甘愿牺牲自己去当灵蛇的食物。汉人和北狄还以为是什么宝物也偷偷炼化过它，但试来试去没有提取出半点灵力；而且这种蛇毒性太强，稍微沾一点皮肤就能致命，炼化时的伤了不少人。所以在蛮域之外，伏羲化蛇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

　　一想到这里，傅香衾慌忙脱掉了沾过蛇身的鞋子。果不其然，鞋子跟眼前的草丛一样已经焦黑一片。再瞧自己的脚底板，就算没有接触过，也隐隐透出了青紫色。就在短短一瞬的间隙，傅香衾突然觉得眼前迷离，双腿发软地躺倒了下去。

　　远处的叶白状况比傅香衾严重地多，他不止触碰过化蛇，屁股上还残留着一对牙印。蛇毒在叶白的体内缓慢地扩散，沾染过的血管渐渐硬化，一张脸被憋成了绛紫色，活像一只大番薯。但随着蛇毒逐步深入五脏六腑，叶白的心脏中也应激地迸发出一股盎然的生机，对抗蛇毒的侵袭。

　　就在两者相持不下的时候，傅香衾一声荡气回肠的“淫/棍”忽然唤醒了叶白的神智。叶白睁开眼，却是身处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他记起自己在转世的时候来过这个地方，只不过那时眼前有一尊浩瀚无边的佛陀金身，而这时空空如也。他很奇怪自己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动不动就黑屏重启，佛祖也是用盗版盘玩穿越的吗？”

　　叶白四处张望了一会，居然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亮光。也许因为这是叶白的世界，一旦有了“去哪里看看”的念头，转瞬之间他就到达了那里。

　　那道亮光不是什么灯塔火焰，而是从一颗巨大黑球的裂缝里泄露的东西。黑球上覆盖着浓重的淤泥，层层叠叠的泥汁儿散发着恶臭，但偏偏大黑球中泄露出了一道令叶白极其舒服的光束。

　　叶白顺着裂缝钻进了大黑球之中，发现它的正中央载着一棵如翡翠般碧绿通透的菩提树。菩提树漂浮在一片绵绵无波的湖水上。叶白认得这片湖，当初大佛就是将前世的灵魂和这一片湖水混在了一起才转生到这个世界上。

　　粗糙的树干上似乎有一些斑驳的字迹，模糊的笔画陷在翠绿的树皮之中看不清楚意义。

　　这个时候，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天外传来“敢吃本姑娘的豆腐！”叶白一手撑在菩提树上，仰望错落交缠的枝干，认出了那个声音：“咦，傅香衾？”

　　碧绿的菩提树忽然涌出了万丈的生机，直插沉沉的阴郁。叶白和那道碧绿的光辉一起冲破了黑球的涌向了天际。

　　叶白睁开了眼睛。

　　血脉中原本非常凌厉的蛇毒被冲散，鲜活的血液重新唤醒了身体。

　　保持着屁股朝天，脸朝下的奇特睡姿的叶白双手猛然一撑着地面，把脑袋抬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站直身体后还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不过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化蛇咬了一口，只当是做了一个又长又累人的梦。

　　他好奇地从草丛里提溜出了那条五彩斑斓的尾巴，是一条手臂长度的小蛇。小蛇身上渐次排布着青色、黄色、红色、银色的鳞片，晨曦辉映下显得十分耀眼夺目，只不过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已经死透了。

　　“我擦，哪个禽兽！连这么漂亮的小蛇都要杀！不怕禽兽保护协会的人告你吗！”

　　在叶白义愤填膺地玩蛇的时候，突然发现傅香衾眯着眼睛，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地上。叶白蹲在她的身旁，分不清她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还没睡醒，本能性的说：“要不要喝水？”

　　不管是哪个时空的女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就会爆炸，傅香衾浑身没剩下多少力气，还是咬着牙强行站了起来，准备一巴掌拍死叶白；可毕竟体弱，摇摇晃晃地站不住脚。

　　叶白一弯腰，把傅香衾稳稳地背了起来。

　　虚弱地傅香衾实在是剩不下半点力气，在他耳边虚弱地说：“淫/棍，快送我去医馆。”

　　叶白边走边说：“你为什么叫我淫/棍？我在梦里就听见你这么叫了！”

　　傅香衾脸微微地泛红，恼羞成怒地咬了叶白一口，结果牙被震得生疼。

　　她忍着痛哀嚎：“喔唷，你的身体怎么跟个铁块一样！疼死本姑娘了！”

　　叶白笑了一下，没有解释。叶白身体虚，是指他的转生的神魂非常虚弱。但他被喂了那么多的灵药补品，皮肉筋骨其实非常的结实，从他活着跟艾德相处了十几年就可以看出。比起艾德的拳头，傅香衾这么一咬就像是调情。

　　叶白渐渐摆脱了伏羲化蛇的毒性，手脚上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背一个娇弱的傅香衾走得飞起。

　　快到绝雁城的时候，依照傅香衾的指示，两人混进了一个汉商的驼队。这个微胖界商人叫纳兰安，是绝雁城里的富豪大姓。其实也没用什么手段，纳兰安就瞄了一眼傅香衾，名字都没问当即爽快地打开了驼队中最豪华的车厢。说到底，看脸的不是哪一个年代的特权，而是宇宙终极法则。

　　坐在四平八稳的车厢里，叶白和傅香衾同时舒了一口气。傅香衾四肢有些僵，仰面靠在软软的枕头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车厢上精致的八部天龙神像发呆。

　　纳兰安异常健谈，一路上不停分析几天前北狄驱赶汉商的事情。一张嘴碎碎念叨着：“那个北狄王子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了，公然违背金帐的规矩。本来北狄不用打仗就能拿到大量的丝绸，香料，奇珍异宝；我们汉人不就是运点牛羊皮草嘛，非得要插这么一竿子。这回肯定又得打仗了，今后两三年怕是一单生意都接不了咯~”

　　他又转头瞄了一眼傅香衾，见她没什么兴趣，话锋敏捷地一转，说：“不过对我来说这没有什么影响，我这一趟货物倒手一卖，怎么说也能有几万两的利润。加上我在绝雁城里还有十几处的房产，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什么吃用。这位姑娘，你这次过绝雁城，一定要到我府上坐一坐，让我好好招待招待。”

　　傅香衾曾经腰缠万贯，什么阵仗没见过，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倒是叶白很感兴趣，他吃素饼吃了十七年，一听说纳兰安要请客吃酒肉，立刻浑身抖擞全是精神。

　　纳兰安眉头一动，发现傅香衾油盐不进，决定曲线救国，对叶白说：“绝雁城的父老乡亲赏我两分薄面，小兄弟你这次入城，有什么吃穿用度，只管报上我的名字，全都记在我的账上。”

　　在普瑞寺的时候，二长老无数次说过“俗世修行修得是权谋，不是境界。草原人不能信，汉人更加不能信，一定要记得不忘初心”。叶白并不糊涂，两世为人也有几分“厚黑学”的自觉，但他还是没能体会二长老的苦心。

　　他跟艾德下山时，小贩们哭着给他塞钱。这次跟傅香衾下山时，一出门又有人给他送吃的。叶白有些飘飘然地想：“肯定是二长老怕我下山闯祸，故意编的谎话骗我呢！”

　　正思索着，驼队忽然间停了下来。纳兰安拨开帘子，下车与守城的士兵寒暄了几句。他在绝雁城的确吃得开，三两句话，士兵就放行了驼队。

　　叶白拨开了车帘，已是汉境。

　　城内城外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伏羲化蛇：以后尽量简称为化蛇，尾部带勾，四色斑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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