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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忆


  自那日后,仲尹时常出门,听说是给我找灵药去了。我问起奉行我当年受伤的原由,奉行总是支支吾吾搪塞我,我一想到本祖宗被埋在章尾山下腐朽了十四万年,生生错过了最佳的打架时机,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更别提我那小心肝奉行还花样百出的瞒着我,这烧啊烧的结果就是,本祖宗那颗脆弱的凤凰心时不时要绞几绞、抽几抽,以显示它特别的存在感。于是乎,我也懒得问了。

  心平气和了好些日子,实在是闷得慌,奉行便整日陪我聊天,名曰聊天,实则补功课。从他老妈子式的叙述中,我竟也理了个大概,本祖宗果然英明神武。

  仲尹那小子确然是本祖宗的弟弟。庆姜年轻那会儿不得不说是个大枭雄,有钱有权有势,是个魔都要退三分,身边更是不缺各路美女,可惜却偏偏是个情痴,四海八荒里出了名的情痴。只是再痴情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弄出个私生子来,还阴险的想要背地里把亲儿子处理掉,巧了被本祖宗撞见,于是便养在身边,还巴心巴肺教养他要孝敬爹娘,天地良心的从未打过膈应不死那老鬼的主意。虽说庆姜待我不义,本祖宗还在蛋里时便抓耳挠腮想着弄死我,出生以后更是绞尽脑汁要弄死我,然本祖宗宽宏大量不同他计较,简直是仁义礼智信的典范。唯一遗憾的是,庆姜没把本祖宗弄死,反倒在本祖宗沉睡不久后乐极生悲把自己弄死了,本祖宗一腔体己话无从叨叨,有些不开心。

  要说仲尹也是奇葩,能让本祖宗这个魔,魔族数一数二的大魔头,动一动那不晓得有没有的恻隐之心,也是很有前途的。只可惜,越长大越没有出息,他爹怎么说也是个敢把本祖宗往死里弄的,可传到他这就偏生成了个娘炮,还是个特么粘人的娘炮。成日白衣飘飘的,生怕别个不晓得他要一飞戳天,一个魔把自己搞成个仙,成何体统!

  奉行瞧我半天没反应,又是一顿火气,骂骂咧咧道:“祖宗你忒混账,竟能把自己弟弟给忘了!”我撇他一眼,不以为意,本祖宗混账惯了,不痛不痒,甚而还有几分舒适萦绕心间,如余音绕梁,精妙非常。

  老实说,我近况不大好,不仅没了魔力,心口时不时痛上几回,还记不大清许多事,一想就头疼。在奉行的提醒下,想了好些天,才大抵想起有这么个人,不得不说对他的记忆委实少得可怜。印象中,仲尹是极欢脱的,本祖宗出门打架时不爱带人,他常常自行跟着,跟了不久又得麻烦我扔回去。后来我嫌烦,就勒令奉行在我出门前把人打晕了事,他要是不从,本祖宗就把他打晕了自己出门。我就说难怪我这般喜欢把人打晕了是怎么回事,原来竟有这么一番隐情。

  奉行把我放在书案前,雕花木椅前加了一道横栏,我指了指问奉行何意。奉行笑眯眯道:“魔君怕祖宗上蹿下跳摔了,特意加的。”

  他是笑,却是窃笑、贼笑,他巴不得看本祖宗的笑话。我哼唧两声,懒得理他。桌上摆了本厚厚的册子,奉行献宝似的挪到我眼前,据说是他特意为了我写的,记载了我沉睡后十四万年间魔族发生的大事,于本祖宗可谓是雪中送炭。

  此册名曰《魔族那些事儿》,我默了许久,才不得已颤抖着羽毛尖掀开第一页,这名儿委实有些说不出的没品位。初初还是义正言辞,恢弘大气的。

  上古神魔大战,魔族始祖少绾女君重伤沉睡,大魔君庆姜归天,魔族损失惨重,众魔将拥立庆姜魔君二子仲尹登位为大魔君,一时群情激愤,暂时挽回大战颓势,然终是不敌神族,魔族惨败。神族以让出十三营天方可息兵为条件逼迫我族,因魔族元气大伤,仲尹大魔君不得以答应此条件。故神魔两族以十三营天为界互不侵犯,直至今日。后仲尹大魔君退位,另立新君。大魔君之位几经更替,魔族最终一分为七,如今便是由七位魔君共同统治南荒。

  看到此处,我消了许久的心火噌噌噌地冒了出来,一群混账王八蛋,本祖宗费尽心思抢来的十三营天就这么让出去了,留个鸟不拉屎的南荒作甚!十三营天这么一块大肥肉,灵气充裕,灵植丰富,可谓是先天福地,就这么让这些败家子给败了,哎哟,本祖宗的肉,疼啊!

  奉行瞧见我龇牙咧嘴的狰狞模样,赶忙递了茶水,生怕我犯病。“祖宗您消消气,这也是权宜之计。”

  权宜个屁,都把家底败光了,还有脸见我,这脸皮也是旷古绝今了。也难怪仲尹退位,写的好听,魔族最是血性,哪里受得了忍气吞声,恐怕是被人赶下一族之主的位子罢。不只仲尹,这群兔崽子居然敢把南荒一分为七,这是要气死本祖宗啊!

  奉行仍是递了茶水,宽慰道:“祖宗您既然已经回来,我族复兴指日可待。”

  唉,果然是一群靠祖宗的。我啜了口茶,吐出一口浊气,蘸了墨,在纸上做了一幅对联。上联——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下联——吃我的给我吐出来,横批——祖宗最大。又指了指墙上,提醒奉行务必要贴齐整了。

  奉行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矮了身子,默默替我把沾污了的翅膀尖擦干净,先前兴致上来,也没注意,直接用凤羽替了毛笔写字,怪不得这般顺手。

  缓了缓,又继续往下看,真是岂有此理。

  本祖宗和庆姜作为顶梁柱一倒下,魔族没个顶事儿的,总归是被打得惨了些,于是章尾山下哭丧的魔如潮水般来了一拨又一波,生生把章尾山的山水宝地哭成了盐池子,荒了好些年才缓过劲来。最离奇的莫过于本祖宗的坐骑大鹏,哭的比一群又一群的魔都要响亮都要长久,最后实在哭不动了竟一头撞死在章尾山下,还撞掉了我墓碑的一角,被奉行殓了埋在山脚,立了个贞洁烈鸟的牌坊以供众魔瞻仰。据说修那角墓碑值不少钱,奉行斟酌再三,提议我不必修,只肖批准他开馆设展,并着我的墓室和贞洁牌坊,还能赚些零花钱。我抚额,本祖宗是那么见钱眼开没人情味的魔么?

  我顺手沾了墨,就毛写道:过几日,你得空把这事办妥贴了。

  奉行郑重点头,却又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方才一番陈情,显见祖宗并不十分在乎那巍巍峨峨硕大一块黑铁玄精石墓碑,遂宽心道:“祖宗您看,通往您墓室的山路不大好走,不如奉行把您墓碑砸了铺路,还能省出些成本?”

  呵,我嗤笑一声,一翅膀铺排而去,从他前胸划至小腹,正着下,反着上,寥寥数笔便熨帖出山水泼墨的写意来,几从青山冒尖错落有致,瓢泼雨水流淌,动中静,静中动,煞是好看。

  奉行捂着帕子的右手,僵了。

  再往下,不料入目却是密密麻麻的流水账:某年某月某日,魔宫左偏殿屋漏偏逢下雨;某年某月某日,南荒大旱,众魔君商议联手降雨,可惜正经事儿没干成,恰逢尸魔花开一朵朵,引发六大魔族砍花大战,胜者将从魔宫领走最大份救济金,不但解决吃饭问题,还爽快的合族狂欢了一把,顺便坑了本祖宗的私房钱;某年某月某日,祭祀大典后不久,长明殿折了两盏最为珍贵的无量琉璃火,此火还是当年本祖宗从西方某座大佛陀手里赌赢来的,奉行记的是遗失,可即便本祖宗脑袋长在脚趾头上都坚决不信,这帮孙子坑祖宗的本事大着呢;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我重重点了又点上联下联横批,你们给本祖宗等着!

  我戳了戳奉行,又指了指‘六’,既然一分为七,何故却是六?

  奉行会意,解释道:“这第七魔君便是仲尹魔君。当年魔君年幼,又身份尊贵,不好明面上都抢了去,故而分了块最荒凉的地儿,拨了些老弱病残,让魔君管着,但凡众魔君会晤,魔君素来是不去的。”

  不去?恐怕是没人叫他罢。本祖宗也不过大他七万余岁,于他这个年纪,早就在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不知几万万回,亏他还是庆姜的种,又与本祖宗沾亲带故的,连大魔君之位都保不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唉,祖宗您也别怪魔君,您也晓得魔族除了您和庆姜魔君能凭一己之力大战神族,再找不出第三人,何况当初您二位双双故去,魔族势圮,难以一战。魔君除了自断臂膀还能如何,难不成真要让整个魔族血流成河不可?”

  我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语。老天真是待我不薄,既拒了我性命,却何故留了个残破之躯,活着又有何用?!当年,当年到底是谁,是我的头突然一阵钝痛,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伤我之人。

  奉行见我面露痛苦之色,忙施了安神咒,“祖宗,您保重身体,想不起就别想了。”

  我不晓得奉行与仲尹何故这般隐瞒,也不晓得苍天何故让我忘记深仇大恨,都说人生如戏,大抵也莫过如此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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