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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莫娜·佩芝的日记八


  以下为莫娜·佩芝小姐的日记节选。

  今天是八月十一日……不,我不想写日记。

  八月十五日,天气阴沉,我似乎荒废了我的日记有一阵子了……

  九月一日……我的头很痛,嗓子也很痛,还有胸腔……医生要我卧床休息,他说再这样下去炎症会到肺里去。随便,我开着窗子在屋里晃来晃去。去他的卧床休息,该死……我不在乎。

  ……该死的,现在是几月!!!

  九月二十一日。

  梅丽说我应该把一切写下来,这样我会舒服一点。我相信她是对的,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头。

  成啦,我承认我是根本不想写。

  九月二十五日。今天我对梅丽说,什么时候华生医生敢拾起笔写他的回忆录,我就什么时候写我的日记。她很无奈的走掉了。她现在要照顾两个失魂落魄的人。她的嘴唇有一点发紫,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

  然后今天她涂了很重的口红。今天是二十六日。

  十月三日。我力劝梅丽去看医生,她说她忙得没有时间。华生医生的新诊所将在肯辛顿开张,有很多事要处理。比如装修,手续,以及寻找新的护工来顶替那两个因为华生医生太久不开张而辞职的旧护工。

  十月五日。赫德森太太送来了很好的小饼干。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概。她人真的很好。迈克罗夫特委托她保留一切摆设……不,我还没有到能够说起这个的时候。

  十月九日。我留在庄园的管家写信询问我一些关于庄园的事务,我实在没心思处理。

  今天达莲娜来看我,她说她刚回伦敦。我把庄园的事情交给她了。

  十一月十日,今天是黑阁的忌日。嗯,我一个月没写日记了?

  好了,我想我应该试着谈一谈这些事了。这也许有些难度,但是不会像前几个月那样困难了。

  安德烈·黑阁和我认识了十几年……他确然是我遇见的最体贴的男人,除了过分的懦弱无能以外没有什么糟糕的缺陷。我觉得在他为了一些素不相识的路人的生命在巴黎东奔西走,并因此而去世后,我就没有理由说他是懦弱的了。

  在他去世后,我有一阵子避免和任何人提起他,并且常感到无缘无故的失落。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摆脱了那失落之后,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永远的离开了我,而且这两个人连一具可以用来哀悼的尸体都没留给我,直接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的灰飞烟灭了。唯一可以安慰我的,就是他们一定都去了天堂。

  我本应该回利物浦看一眼黑阁的坟墓,但是我缠绵病榻,实在没有办法赶回去。而且我不想去看那墓。就算那里刻着他的姓名,他的生卒年月,他的生平,他的墓志铭,我也知道他不在那里,那棺材里没有他。他的金发和天蓝色的眸子,他温顺的笑容和无尽的体贴,全都葬身在异国他乡,在塞纳河里没着没落的飘荡。

  又也许我应该去看看歇洛克的坟墓,那在一个租价有一点昂贵的墓园里,很安静,管理的也很好。那上面有他的名字,那个给多少困境与迷惑中的委托人带去了希望的名字,歇洛克·福尔摩斯,由十四个普普通通的字母组成,刻骨铭心。

  但是我没去过。我连那个葬礼都没有参加。因为我知道他也不在那棺材里。他远在瑞士,客死异乡,躺在瀑布下的水潭里,冰冰冷冷,孤身一人,也许他灰色的眼睛是睁着的,茫然的看着轰轰作响的瀑布直接向他劈来。又也许他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在寒冷刺骨的水流里安静的沉睡。他给我的所有热烈和冷漠,承诺与誓言,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逝了。

  华生医生是在八月初的一个雨夜赶回伦敦的,彼时他与福尔摩斯已经出发旅行将近两个月,毫无音信,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身处何方。我和梅丽几乎考虑着要报警了,赫德森太太则整天的摇头叹气。

  “这两个人连封电报都不打来一个,不知道家里有人等着呢么?”她这样说。

  可能我期盼他们回来的心情还要甚于梅丽,因为福尔摩斯之前给我的承诺……简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格外期待与不安。然而越是期盼,他们越是不回来,等待的日子也显得越漫长。伦敦的六月和七月就这么在我无谓的期盼与不安里悄无声息的滑过去了。

  有一天梅丽来找我,告诉我她终于收到了丈夫的电报。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告诉我们华生医生即将返回伦敦,没有只言片语提到他们这两个月的经历。我与梅丽面面相觑。

  但是我们并不惊慌。谁都没觉得会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在这两个女人的意识里,无非是那两个男人要回来了,有什么话,自然是等他们回来再说。

  这一等,只等回了一个憔悴不堪的华生医生。

  六月里的那个晚上,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歇洛克了。那晚女仆向我道了晚安,就下楼去了。她才刚下去,我就看见一个影子出现在了窗户外。

  “天哪,歇洛克?你……你为什么要翻窗户?”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上帝啊,我只穿着睡衣啊。

  “因为我最好不要敲门,莫娜,”他熟练地翻过窗台落了地,然后转回身关了窗子,拉上了窗帘。他的脸色苍白异常。

  “有人在跟踪你吗?”我问。

  “差不多。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我泄气的说,“就好像这一阵子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似的。”

  “抱歉了,莫娜,”他说。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虽然他有点憔悴,但是精神相当不错。“你一定有一个不错的案子,而且这一阵子废寝忘食了。”

  他向我歪了一下头,露出一点笑意:“不错,我遇上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因为他,我可能要去欧洲大陆呆上一阵子,莫娜,但我说不清究竟要离开多久。”

  “介意向我说说你的案子吗?”

  “等我回来吧,”他说,“我会全部的讲给你,只要你愿意听。目前还不行。”他说着上前一步摸摸我的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烛光里我看见他眼睛里难以言喻的情感,这让我叹息着吻了他一下:“没关系,我可以等。”

  “好极了。”他说。然后我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皮革包。

  “恕我直言,”我忍不住把眼睛转过去盯着看,“那个包是动了一下吗?还是我眼花了?”

  “哦,你看见它在动?”他板着脸说,“那一定是你眼花了。”

  话音未落,那个包又蠕动了一下。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故意也板着脸,“我还没有老,我的视力还很好,就算是光线昏暗一点,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清。你到底把什么放进了包里。”

  “一个惊喜,莫娜,”他一本正经地说。

  “啊,惊喜?你的惊喜?真的?请问也包括十多年前你在大学送我的那具新鲜的尸体吗?”

  这句话让他变得极其尴尬。“别这样翻旧账,”他说,“那时我年纪还比较小。现在我怎么敢吓到年轻的女士呢?”

  “成啊,”我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那我来猜猜你的惊喜是什么。请问是一只被施了黑魔法会蠕动有知觉的血淋淋的人手吗?”

  “倘若年轻女士们可以少看一点通俗小说,她们的智商一定会大有发展。”

  “行啊,看来不是,那就是一条毒蛇,作为某个案子的凶手……别那样看着我!总不能是目击者吧!”

  “你的想象力简直不可思议。你干嘛不自己打开它呢?”

  于是我走过去把包拿起来,开始试图打开上面的搭扣。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的很担心会有一条毒蛇窜出来咬我一口,但是接下来的一声“Nye"令我吃惊的睁大眼睛。

  “这是一只猫。”我说。

  “苏格兰折耳猫,”他自豪地向我介绍,“而且一只眼睛是蓝的,一只眼睛是绿的。”

  “千万别说这是送给我的……”

  “可这就是送给你的,”他说,“当然,除非你不喜欢……我今晚去看了一眼迈克罗夫特,他的腿上正趴着这只小猫。然后甭管他说什么好话,我都要把这只猫抱走了。”

  “听上去你就像个强盗。”我评论说。

  “倘若你不喜欢的话,那我这个强盗就白当了。”

  “我没说不喜欢,”我慢慢地抚弄着那银灰色的小猫,而它正在嗓子里温柔的咕噜着,显然对此十分满意,“它还很小呢,真可爱……但是这可真不像是你会送我的东西。”

  “这话怎么说?”

  “你应该送我化学著作啊,能变色的试剂啊,人体解剖学课程教材或者推理有关的书籍,要不干脆是你自己的论文。送一只小奶猫?都不像是你做出来的事。”

  “我也浪漫过的,”他抗议说,“我送过你一朵花。”

  这叫我努力回忆了一下。

  “还真是,”我心悦诚服地说,“你送过我花,不过也就那一次。”

  “手链……”

  “那是当年你哥哥买的,”我善意提醒他,“不算。”

  这时小猫“喵呜”一声,开始在我手里挣扎。我小心的多用些力气抓住它,但却是不敢抓太紧,一时间左右为难。它的皮毛油光水滑,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两颗宝石一样的眼珠闪闪发光。显然,这个小家伙是在我手里待的不耐烦了,想要下地走走。于是我尽量轻柔的把它放在地上,它左瞅瞅右看看,迈开软软的小短腿开始在屋里探索新世界。可惜它太小了,走几步就软塌塌的趴下来,慢慢摇晃着尾巴,眨巴眨巴眼,很不满的被歇洛克抓回去。

  “它得有个名字,”我从他手里接过这只还在乱扑腾的小猫,“你不出个主意吗?”

  他挥挥手:“你自己决定。”

  “这可不行,猫是你送来的,你可不能这么不负责。”

  听了这话,他抿起嘴来冲我微微一笑,灰色的眸子里闪着温暖的神采。

  “米娅,”他沉吟了一会儿说,“米娅怎么样?”

  “别问我啊,”我低下头去逗小猫,“你觉得怎么样啊?”

  小猫扭过头去,很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好像相当的不赞同。

  “那你就叫米娅好了,反正你也没有办法反抗。”

  对面的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小猫莫名其妙的打量了我们一下,最后好像认定这和它无关,闭上眼就要打瞌睡。我跟歇洛克笑个不停,逗了它半天,直到它有些抓狂的喵喵叫才把它放回了包里。

  “你至少走多久?”一切都静下来后我才开始问他正事。

  “一星期以上吧,”他说,“只要苏格兰场办事有力,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来。在实际工作能力上,我还是比较信任苏格兰场的。我已经力争此事由雷斯垂德处理。他蠢是蠢了点,但是在苏格兰场里也算得上是有经验又尽职尽责的官方侦探了,在出外勤时相当有能力。”

  “你也差不多行了,”我憋着笑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你的地步,就别损雷斯垂德了。虽然我也知道他对你有点儿……怎么说呢,小妒忌,但他还是蛮相信你的,做起事来也不留余力。”

  “不错,雷斯垂德算不错的了。我也不是故意刁难他们,但每每觉得苏格兰场的人总是反应迟钝还没理由的自大,我就替他们着急,这样下去还能干成什么?也就是管个小偷小摸,小打小闹了。”

  我提醒他:“伦敦最多的也就是这些小事,他们当然要专门管那个。”

  “好吧,那我就不严格要求他们了。只求别把霍普金那种真正聪明的小伙子永远压制在底层。那孩子很有头脑呢。”

  “你这是要找接班人啊?”

  他吐出一口气:“有点这个意思。我总有干不动的一天。”

  我们都很少去想老了以后的事情,但是他说完这话后,话题开始转向我们老了以后。

  “到那个时候,”他说,“我就去养蜜蜂。”

  “真的假的?”我吃惊的说,“哎,你要做蜂农?”

  “蜜蜂是最严谨的动物,”他说,“它们有着严格的社会秩序与工作逻辑。我一直都挺欣赏这种动物。”

  “啊,我就知道,”我泄气的说,“是不能指望你情绪地喜欢什么动物的。”

  “这只猫我就挺喜欢的。”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一直养猫嘛。那时我们就去苏塞克斯住。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我们?”我诧异的看着他。

  “是我们,”他说,“那时我们肯定已经结婚了。”

  “……”

  “莫娜?”

  我的头有一点眩晕。除了他的眼睛里纷飞的光点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是不是说的太莽撞了?”他小心的扶住我的肩膀,“也许你没想和我结婚。坐下,莫娜。”

  “等等,”我着起急来,“不……不对……等等……我没那么说!”

  但是他只是更使劲的扶住我:“莫娜?你好像要晕倒了知道吗?”

  我心里干着急,可是身体不听使唤,说话都困难。我急着要跟他说最重要的话,但是他居然只想着我会晕倒。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我死死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你刚才跟我求婚了吗?”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慢慢地把头扭开:“也许是吧……”

  “我的天哪,”我激动得透不过气,“你,歇洛克,你,你有想过跟我结婚?你还说出来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以为你根本就没那么想过!”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那么想?”他揽着我的肩膀,“我还记得我们毕业前我回伦敦时,那时我就在想我要跟你结婚。”

  “那是那时候,”我说,“那时我们都很年轻,而且还没有黑阁……我是说……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想过跟我结婚。我不知道你会想要安定下来,真的。”

  “我一直很渴望安定,”他坐下来看着我,“而且我一直都很安定。我打算一直做我的咨询侦探,直到我打算退休为止。我觉得这就算是很安定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没有想过结婚,但是……如果结婚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生活,我愿意和你结婚。对我而言,你是极其亲近的人。显然。”

  我逼着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否则我就会激动到昏迷过去。

  “既然你这么说,”我听见自己昏昏沉沉的说,“那,那就……”我的脸滚烫滚烫的,身子里烧着一把火,从脚心一直烧到头顶,烧得我非得吐出口热气不可,不然就会明晃晃的着起火来。

  米娅在包里扯着嗓子咪呜了一声。我像是惊醒了似的打了个激灵。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嫁给我。”他得意洋洋地说,但我敢打包票他的脸也是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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