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视频

　　同学聚会的第二天是个周日。黛緋八点钟起床时，舅舅舅妈已经把早餐摆好在在饭桌上了。有稀饭、小菜、豆浆、油条、小笼包，真够丰富的。

　　“緋緋，你看你爱吃什么就自己弄着吃啊！”舅妈边忙着在厨房里摘菜，边嘱咐她。

　　“我什么都爱吃的，舅妈，你知道我不挑口的。”黛緋坐在餐桌前，每样都吃了一些。

　　“緋緋这点就是好，”舅舅一看到她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就欢喜，“不像我们家小恬，这个不吃，那个不碰，吃得那么少了，还说要减肥。”小恬是舅舅的独生女，黛緋的表妹，正在海大读书，周末也难得回家。

　　“那怎么能一样”，舅妈哼道：“有几个像緋緋那样死吃不胖的？緋緋你称得多重啊？”

　　“一百零几斤吧，”黛緋擦了擦手：“好久没称体重了，不太清楚确切数字。”

　　“就是，緋緋一米七二才一百多斤，我们家小恬一米六五已经一百二了，还能让她怎么吃？是要减肥。”舅妈进饭厅来收拾碗筷，边打量黛緋，见她将长发随意盘起来，上身着黑色绸缎面料带小荷叶领边和袖边的七分袖衬衫，下身是白色蕾丝过膝淑女裙，脖子上挂一条精致的樱花钥匙形项链，真是怎么看怎么美。“緋緋，你这条项链真好看，大概也要个几千块钱吧，在哪儿买的，我去给小恬也买一条。”

　　“哦，这条啊，是去年我过生日妈送给我的，”黛緋有点闪躲道：“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说着回屋里抹唇彩，拿包包，带好礼物、换鞋子：“舅舅舅妈，我今天有几个约会，中饭就不回来吃了，晚上回来吃啊！”

　　“嗯，快去吧，路上当心啊！”舅舅是真心喜欢这个外甥女。人漂亮不说，还很有礼貌、做事有分寸、有交代。

　　“哎！”黛緋答应着，迅速出门了。在小区门口，她一边等出租一边小心地将项链藏到领子里面去。这条她超级喜欢和心爱的项链，的确是母亲在她去年过二十四岁生日时送她的，同时也是奖励她接到了一例商业移民的大case。这款项链是蒂芬妮的招牌款，铂金材质，中间镶了不少粒小钻，价格换算成人民币是舅妈说的十倍，她哪敢告诉舅妈呢。在沪城，她也只有舅舅这一个亲戚，这次自从她下了飞机，他们一家接接送送，忙饭忙菜，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舅妈是舅舅在沪城上大学认识的，两人毕业后在沪城打拼落脚，目前在房子天价的沪城也拥有了两套公寓房，一套自住，一套目前租着，准备日后留给小恬结婚用，已经很不易了。

　　黛緋今天的日程是上午拜访一个长辈，也是爷爷的一个学生，下午和尹馨约了在汇港商城的哈根达斯店见面。昨晚她回家刚洗完澡就接到了尹馨的电话，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回事，她因为实在太疲倦了，就简短地说了几句，随后倒床就睡，时差都还没调好呢。

　　下午两点多，黛緋一走进哈根达斯店，就见尹馨已经在店里靠墙角处占了两张沙发座，黛緋心里那个叫惊喜，要知道外面排队的人都堆成山了。

　　“你几点来的？”黛緋坐下问。

　　“十一点啊，”尹馨答：“那时人少，我让吴昊文先来这里占个好位。”

　　“这里的好座位真比我们大学教室里的好座位还要紧张，”黛緋略微擦了下汗，沪城不比温市那么清爽凉快，五月初的气候已经有些熬热，而且是那种湿热，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粘粘的。“吴昊文人呢？”

　　“我让他先走了，我们闺蜜私聊他在旁边碍事。”尹馨拿勺子舀了一口香草味的冰淇凌。

　　“你呀，还像以前那样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吴昊文也真是好脾气，鞍前马后的。怎么样，何时嫁啊？”

　　尹馨挥挥手：“着什么急啊，我才二十五么！”她将点单递给黛緋，问：“你看看，要点什么口味的？”

　　黛緋看了好一会儿menu还没决定，尹馨却不耐烦了：“你们天秤座的就是麻烦，老是有选择困难症，得，我帮你点了。”接着很快就帮黛緋叫了个夏威夷果仁加抹茶味的双球。

　　黛緋笑了：“你点的正是我想吃的，亏你那么多年还记得我喜欢的口味。”

　　“得了啊，你最喜欢的永远是新口味，否则刚才盯着那页新产品看了半天。”尹馨嘲笑道。

　　“我那是研究研究，说不定下次和客户约会的时候可以点。”服务员端来了黛緋的冰淇凌，黛緋吃了一口，那种沁入心脾的冰爽让她倍感舒适。

　　“不错嘛！”尹馨赞道：“情商变高了嘛，不像以前傻纯傻纯的。”

　　“就不许人长大吗？”黛緋笑着反驳：“十八岁时傻纯傻纯的很正常吗。那时你也不比我聪明多少好不好，还陪着我一起哭呢！”

　　“好吧，同意你！不经历风雨就见不到彩虹。”随后她压低声音道：“说重点了啊，张君浩他真的向你求婚啦？”

　　“嗯！”黛緋低下眉眼。那个人也真够奇怪的，竟然跟她说他没有喝醉，也没有逻辑混乱，说两人可以先结婚，然后她再慢慢重新爱上他也行，还让她认真考虑考虑他的提议。

　　“哇！张君浩终于爆发啦，这肯定能成为最近朋友圈内最大新闻啊！”尹馨兴奋地：“我昨天就说，我才不信你们没有后戏呢。怎样，你是要答应他，还是拒绝他啊？”

　　“我怎么可能答应啊，这完全就是他自说自话，痴人说梦么。而且那只是他的酒后醉话，我何必当真？”看到尹馨还有点失望的样子，黛緋奇怪了：“你这态度不对啊，昨天在车上我记得你还极力反对他来着，还说什么为何这许多女人把大好资源浪费在他身上。今天怎么变成一副要支持他的样子？”

　　“因为我接到了最新消息，”尹馨神神秘秘的：“说他这许多年从没忘记你，最喜欢的还是你！”

　　“哦，是吗？”黛緋就觉得心脏抖动了一下，“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这里！”尹馨得意地摇了摇她的iPhone手机，“里面有强力证据哦！”

　　“什么呀，是视频么？”黛緋脸都涨红了，那个人，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吧。

　　“哎哟，”尹馨故意大惊小怪：“你怎么一猜就中啊，果然心有灵犀啊！”看黛緋真着急了，就将视频打了开来。

　　视频里张君浩的穿着还跟昨晚一样，上身藏蓝衬衫，下身灰色长裤，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仍衬得他身姿挺拔。他身后好像是个吧台。只见他对着镜头，神情严肃，甚至有些沉重。“緋緋，”他停了一下，重新说：“韩黛緋，我跟你说，这么多年，六年了，我一直都很想你。我很后悔当年的决定，后悔当年放你走，悔得肠子都青了。今天，我真高兴你回国，真高兴还能见到你，真高兴你还是单身。”他露出微笑，却带着点凄凉的味道：“不过你刚才跟我说再见时的样子，好像是说再也不要跟我见面了。所以，我现在心里面特别难受。我知道这是我自作自受，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机会，”他非常认真而温柔地说道：“我还是会像我们恋爱的那一年一样对你好，让你重新爱上我，行不行？”最后是他的脸部特写，和昨晚她离开时差不多，脸色血红，表情却像个等待审判的人。

　　从没见过他那么不自信的神色，若看了这段视频仍能不动摇，那真是铁石心肠了。黛緋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她的心肠一直都那么软，即使当年被抛弃的时候，她也只是伤心、留恋，却从未真正责怪他什么。

　　“哎，”尹馨也陪着叹息，“是人都要被感动了，更何况说话的是个高颜值帅哥？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啊，同样的台词如果换个长相普通的来说，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你拍戏呢！”黛緋倒给尹馨的话逗乐了，“对了，你怎么会有这段视频，莫不是他真的发在朋友圈里了吧！”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再疯狂也不会干这种哗众取宠的事。

　　“不是的，这可是我们独家！”尹馨拍拍黛緋的手，表示安慰，“陈凯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黛緋在遥远的记忆里捕捉：“他是吴昊文的同学吧，他们都是宁城工大信管系的，我走之前我们几个还经常一起吃饭。”

　　“嗯，就是他！他一直是吴昊文的朋友，但很巧也是张君浩的同事，都是Intel公司的，跟张君浩关系一直很不错。所以，这几年我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些张君浩的消息。”尹馨解释道：“昨晚我们同学聚会，陈凯和吴昊文两人约着去酒吧喝酒去了。结果呢，喝到一半张君浩给陈凯打电话，估计那会儿你刚走。得知他们在酒吧后他也去了，三人继续喝，喝着喝着张君浩就让昊文录了这段视频发给我。摆明了就是让我给你看嘛！”

　　黛緋沉默了，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是想表明他的真心，让这许多人做个见证，不可谓诚意不足。然而，她如何能答应他？当年他一刀斩断得那么毅然决然，把她的心都烧成了灰，碾成了粉末，她还能鼓起勇气重新接受他吗？

　　长叹口气，她向尹馨道：“其实我这次回来主要还是为了拓展移民公司的业务，差不多呆两三个月就回温市了，还能和他有什么下文呢。况且当年，他提出和我分手的理由，难道如今就不存在了吗？”

　　“到底是什么理由啊？难道不是他见异思迁？当年问你你就只会哭，怎么也不肯跟我讲。”尹馨有点埋怨道。

　　“他说，他只是喜欢我，却不需要我；他说，我只适合当他的女友，却不适合做他的妻子；他说，如果两个人不能结婚，那还不如早点分手，免得日后更伤痛。”黛緋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当年的话，话里的每个字都曾像钉子一样钉在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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