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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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金陵，一路往西南而去。

　　五月底，到了豫章郡。

　　豫章素来就有‘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的美誉，既然路过，肯定是有停留几天的。

　　此行他们只带了两个随从并一名车夫，莅阳并未带侍婢，原本他们连随从都不愿意带，但是实在拗不过谢弼的唠叨。

　　这一日到达濮阳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早有人找到了客栈，也打点好了一切。他们一下马车就有伙计在接应，直接便领了进去。

　　院子里熙熙攘攘，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莅阳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充满人间烟火的热闹气息，这一路走来总觉得看不够。以至于到了楼梯口还在回头张望。

　　谢玉唇角含笑，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语道：“你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你呢！”莅阳回过神来，果然看到他们大堂里好几个用饭的宾客正一脸好奇的望着他和谢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回过头跟着他一起上楼去了。

　　“刚才过去那两个人不像是普通的客商呀！”窗前一张桌前坐着两个文士模样的人正在饮酒，其中一人望着楼梯口有些好奇道。

　　“我也看到了，尤其是那位夫人，虽然衣饰简洁，但是面相高贵端庄、举止优雅大方，行走间莲步款款，一看就不是外面行走的商旅。想必是哪个官宦人家的老爷夫人出来游玩吧！”对面那人道。

　　“嗨，我倒是没有注意到那位夫人，只看到那中年男子身上有种平日少见的清贵之气，原本还以为是同道中人，但他走过去的时候，身上却似乎又带着一股子凛冽的剑气，方才他在楼梯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依稀瞧见了模样，挺面生的，但怎么也不像是江湖中人。”

　　“哈哈哈哈，刘兄这古道热肠的性情还是还是一直没变呀，遇到同道中的英雄就想结识，不过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那人说着指了指两名步履如风转眼间已走到楼梯口的中年汉子，低声道：“带得起这样的护卫，岂是寻常之辈？”

　　那两名随从上了楼后，迅速交代小二有什么事只管跟他们说，不要打扰隔壁天字号房间的客人，小二见他们来势汹汹，语气郑重，忙不迭的点头应了下来。

　　“明儿个我陪你去看鄱阳湖，到时候你也要陪我去佑民寺。”莅阳脱下外袍挂在门口的架子上，转身望着窗前低头绞汗巾的谢玉道。

　　谢玉忍不住失笑道：“那还用说？即便你陪我逛鄱阳湖，我也会陪你去拜佛烧香啊！”说着又拧了拧，走过来递给莅阳。

　　莅阳接过来拭了拭额角和脖颈的细汗，走到窗前望着暮霭中茫茫的烟水，感慨道：“咱们走过的地方，一处比一处美。对了，给金陵送过信了没？”

　　谢玉走过来道：“你放心好了，我早让人给府上报信了。家里一切都好，弼儿是我一手调教大的，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是操持府中的事务，还是游刃有余的。”

　　莅阳莞尔一笑，将手中汗巾放到了他手里，道：“我哪里会不放心？我是怕弼儿担心咱们，那孩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年纪轻轻就整天神神叨叨的。”

　　谢玉忍俊不禁，抬手轻抚着她的肩背，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说我就直说，何必绕弯子。”

　　莅阳笑着侧头望着他，道：“事实胜于雄辩，我可不是平白无故的瞎说，孩子们平常私底下没少抱怨过，就连绪儿都有些不耐烦呢！”

　　谢玉不由得苦笑道：“我忙里忙外二十几年，原来吃力不讨好啊，在你们眼里都没有落到好，好嫌弃我啰嗦。唉，真是冤死了。”

　　“行了吧，少叫屈了。”莅阳打量着他，微微笑了一下道：“你能做出这个决定，我其实挺惊诧的，对了谢玉，你有没有觉得出来这段时间有什么变化？”

　　谢玉有些纳闷，望向她道：“变化？我没有什么变化啊！”

　　莅阳抬手掩口轻笑了一下，道：“比起在府中的时候，像是年轻了十岁。”

　　以往在府中整日闷在书房里苦心钻营，脑子里竟是朝中尔虞我诈和各方势力权衡，平常稍有不如意就阴着个脸，无论是孩子们还是下人们都躲着他，这一点谢玉自然知道，也挺无奈的。

　　或许人生本来就是背负着枷锁的，他也没想过有一天将背上的负荷拿掉，因为有他在一天，景睿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行走江湖，谢弼也可以像别的世家子弟那样只管过好当年，谢绮可以继续守着春闺梦里人，谢绪也不用理会外事，一心钻研学问。

　　最重要的是，莅阳会一直都有平静安定的生活，京城中的任何血雨腥风也惊动不了她这个不问世事的长公主！

　　但是生日宴那一夜，如同春雷炸响，撕破了往日他苦心维护的平和与安定，却也将所有的一切都改写了。有些真相虽然残酷，可是面对却不一定比逃避更艰难。

　　如今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对于他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难怪古书中那些圣贤都喜欢寄情山水中，远离了俗世的喧嚣，的确可以陶冶情操，洗涤灵魂。半生戎马和朝堂博弈，说放下其实也就放下了。

　　现在他不用整日都穿层层叠叠宽袍大袖，随意的一件轻袍加上束带，便可以勾勒出矫健挺拔的身材，而且不用整日费心琢磨什么，精气神似乎都放松了，的确比在京城中的时候年轻了几岁。

　　虽说这本来就是事实，但是此刻被她笑吟吟的说出来，谢玉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老脸微红，清了清嗓子道：“我都五十多的人了，还能年轻到哪里去呀？”

　　莅阳道：“你要是不说我都忘记了，原来你都五十多了呀？”她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微微侧过头打趣道：“五十多少？五十六还是五十八呀？”

　　谢玉脸皮涨的通红，鼓了鼓腮帮子道：“瞎说，我哪有那么老？也就五十出头而已。”

　　莅阳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大乐，唇角漾起了甜甜的梨涡。她像是忽然间才发现了一个乐趣般，感到很兴奋，原来老了的谢玉逗起来也很玩呀，比年轻时还有意思。

　　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大人，晚膳送来了。”

　　谢玉忙咳了一声，敛容正色走过去开门了。

　　下期预告：明天游鄱阳湖，接下来老玉陪莅阳去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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