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琅琊榜]莅阳旧事 > 第212章 终章·阮郎归 十六

第212章 终章·阮郎归 十六


  一品军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轰然倒下,金陵城中却都是讳莫如深。

  谢玉的案子,从头到尾都是由梁帝一人乾纲独断,没有让任何外臣公开插手。

  虽然谢玉已被收监候审,但由于誉王做保以及长公主的身份,所以梁帝特下恩旨,谢玉之罪不得波及妻儿,莅阳长公主可以带儿女回公主府居住。

  抄家的旨意下达时,府中主事的只有莅阳和谢弼!

  “弼儿,府中一切事宜你都打点好了吗?”莅阳抬起头忽然开口问道。

  谢弼走出来在母亲面前跪下道:“请您放心,孩儿已将诸事打点妥当了。无人赡养的年老家生子都在公主府妥善安置了,其余仆从皆已遣散。”

  莅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外面忽然来了一个老仆求见,谢弼忙出去询问。片刻后神情复杂的走进来道:“母亲……”

  莅阳抬头望了过来,带着几分问询道:“何事?”

  “此刻在抄检父亲的书房,芹伯说让您过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一旦入册装箱,贴了封条,可就什么都拿不回来了。您也知道,父……父亲所有的私人物品几乎都在书房。”

  莅阳深吸了口气,心头五味杂陈,缓缓道:“到现在案情都没有个说法,而且陛下一人主审,并未假他人之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吧!”

  谢弼皱了皱眉,忍不住道:“既然抄家的旨意都下来了,父亲怕是、怕是难以全身而退,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谢家蒙难,真正的原因是党争并非什么罪名不罪名……”他忽然有些无奈,到了如今,母亲竟然还存有那样飘渺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父亲终究是父亲,即便是他真的犯了天大的错,这一点都是无法改变的。所以谢弼打心底还是无法对谢玉产生恼恨和厌恶,尽管是他一手造成了谢卓两家今日的局势,以至于他可能以后再也无法见到青怡了吧?

  莅阳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她到底还是相信谢玉的,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夜他在祠堂时那么信誓旦旦,她总觉得他是有后路的。

  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那夜他所说的话到底当真还是仅仅为了安慰她。

  她进谢玉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这些年他公务繁忙,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她更是不会轻易去打搅。记忆中每次她过来,无论他在忙什么都会立即停下手头事务起身相迎。

  他的书房向来整洁雅致,一般连近身侍候的随从未得命令都不许随意进出,然而此刻却满室混乱、人影杂乱。如果谢玉看到这样的情形,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

  莅阳在谢弼的陪同下走到院子时,侍立在外的官兵齐齐躬身行礼,里面负责的官员和记录的秉笔文书也都闻训过来见礼。

  莅阳摆了摆手,默默走了进去。

  地上放着好几口大箱子,室内的书架、木案、灯台、矮几、柜子等全都离开了原地,有官兵手里拿着榔头正到处敲打,她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寻找密室暗阁之类。

  莅阳一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事情,下意识的过来见礼。

  “你们继续忙吧,不用顾忌我。”她淡淡的说着,见她这么说,大家便又开始忙活了,她像是重游旧地般四处徜徉。

  这里是谢玉一辈子呆的最久的地方,他下朝回来或者平日休沐大半时间都是在此消磨的。

  闲暇之余或煮茶下棋或手不释卷,甚少蹉跎时光。

  她每每外出归来从侧院夹道往内院去时,往往一回头就能望见他在窗前踱步沉思的身影。她有时候也会顺道过来同他说几句话,大都是不着边际无关紧要的闲事。这么多年来,她的心也是真正的沉寂了下来。不会再刻意的同谁热络,哪怕是她的丈夫。

  人说至疏至亲夫妻,或许只有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年深月久,彼此越熟悉反倒越疏淡。

  她的眼神徐徐落下,看到了窗下他常独坐于此写字的书案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青陶花盆,红黑色的泥土里种着一丛绿茵茵的车轴草,就放在墨玉笔洗旁边。

  她记得这是上次他去公主府接她回来时在园子里顺便挖的,如今那几棵稀稀落落的草竟然已经生根蔓延,变成了茂盛的一丛。而这青陶与墨玉摆在一起,似乎也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夹杂着热切的欢呼声,大概是真的找到了所谓的暗阁之类吧,她并没有多大兴趣,也不忍回头去看他的书房被人践踏的不像样子。她已然护不住他,也护不住他的任何东西了。

  正欲拿起那盆车轴草,却听到身后那些欢呼声似乎转为了失望。她不由得冷笑起来,这些人还不是想要找些所谓的证据,好给他安上个适当的大罪名,以便再能牵连一些,顺势将政敌一举歼灭。

  朝堂之争,从来都是不见血的厮杀,成败的辉煌和惨烈丝毫不逊与杀场。

  谢玉做过什么,她并不清楚,但既然落地如此下场,怕是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可官场之中,谁又能说自己是真的干净呢?

  她不欲久留,捧起那小花盆正准备离开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殿下,此物怕是谢侯爷为您准备的。既然与案情无关,您如果愿意,可以带走。”那主事的官员躬身行礼,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精雕细刻的紫檀木匣子。

  莅阳有些疑惑的放下手中花盆,接过那木匣子扳开锁扣,轻轻揭开,入眼处一丛灼人的艳色令她心头一颤,立刻合上了盖子。

  书房外围满是官兵,谢弼根本进不来,如今他并无功名,也不再是侯府世子,只得在外面等着。过了片刻看到母亲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影在视线里出现,他匆忙迎了过去。

  “娘,您没事吧?”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谢弼不由得很是担忧,下意识的接过她怀中那只小花盆,正准备将她抱在手中的木匣子一并接过来时,却感觉到她的手指蓦的攥紧了。

  “别动!”莅阳声音虽然低柔,但却带着一股子威严,让谢弼有些害怕,忙把手缩了回去。

  “娘,外面已经备好了车,咱们走吧!”谢弼心想母亲定然是看到父亲的书房触景生情想到他所以才会这般难受失落,便想将她快点带离。

  直到上了马车,莅阳似乎才从痛憾中回过神来。犹豫了良久,终于再次打开了那匣子,映入眼底的是几枝做工精细用料考究的宫花,粉红色、水红色、绯红色、玫瑰色、胭脂红等等,虽然繁复美丽,但却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式了。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因为这正是她少女时经常佩戴的簪花。就连这所用的绢纱锦缎甚至金丝骨架都是一模一样。

  她忽然注意到花瓣上有字,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年号。数了数一共十六枝,最早的那枝花似有损毁,即使细心粘好了,也依然能看到残破的痕迹。

  从新婚伊始,她每年的生辰他都要过来在她鬓边簪一朵花,有时候碰上外出公干或者征战,也会一回来就补上。即使知道她下一刻就会摘下来丢进漆黑的首饰盒他也是乐此不疲。直到十多年前被她转身撕破丢到窗外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送过。

  原来那每一年的花都从来没有少,只是他再也没有勇气捧到她面前。她到现在也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执念,直到她打开了一个陈旧手帕裹起来的小包,映入眼底的赫然是一模一样的簪花,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虽然年深月久略有老旧,但其精巧细致却是比其他更胜几筹。

  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忽然纷至沓来,一点点叩门开了她的心房。她也就无比清晰的想了起来,当年她去栖梧院探望宇文霖差点被负责巡守的他发现,不得已躲在树上,因终未得见忿忿不平之下从鬓边摘了朵花掷他。

  却没想到,他竟将那枝花悄悄收藏了那么多年。她缓缓将那枝花重新裹了起来,却发现这帕子上有点点墨迹,打开来细看,见那素娟帕子上用细细的笔勾勒出一个图案。

  待看得清楚了,才赫然间想起来,原来这竟是二十六年前她为作弄他扔给他的,甚至恶作剧般用画眉的笔勾勒了一只兔子。年深月久,早已模糊不堪,若非他描了一遍,怕是什么也辨认不出模样了吧!

  她随手翻了一下,竟是忍不住失笑,和她的针线簸箕差不多,小镊子、银剪刀、金丝束、小珍珠以及折叠的平平整整的小块绢纱等。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如此的闲情逸致。忽然间好想拿着这些东西到他面前打趣一番,可是转念才想起如今他身陷牢狱生死未卜,顷刻间便红了眼眶。

  这个他偷偷藏起来的小小百宝箱里,她还找到了一个小荷包,放着早已松散却用丝线扎着的青丝编成的同心结,以及一个陈旧古朴的小木牌,虽然不知道来历,但终归是他珍视的,她便也会好好收着。正当她准备用手指将盒底铺的锦缎理平时,指尖忽然触到一个东西,她吸了口气,轻轻掀开那层软缎,竟发现盒底并排放着两支木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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