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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字千金 上


  七层楼阁,在外而观之已经可见高阁雄伟,但进到里间,才发现其中更别有洞天,别有景致。

  假山、江水,阵阵花香,绿草茵地,但凡所能想到的无不在其中,而且这只不过是最底层楼而已。

  随着上到二层,又闻丝竹之乐,歌舞漫漫,步入其中,恍若漫行在另外一处世界,愈发的引入入胜。

  每过一层,景致便增添一分,步行其间,便愈如同步行在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一楼一景,一楼一色,洋洋大观之间,让人不禁目眩神迷,心驰神往,忍不住沉醉其中不复醒,可以说此楼阁之内,所能见想,无不在其中,步行楼阁之间,更隐隐有书卷香气,引人入思。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是,令人惊讶的是,每一楼层的四璧都存有不少的诗文,其中不少诗文都有着可观之处,若是一一揣摩,对于自身才学也有借鉴之处。

  一路而上,傅剑寒也就见到不少才子正在相互点评讨论,其中果然是有不少可观之处,哪怕大略可闻,傅剑寒也不由是暗自颔首。

  而越是往上,阁上诗文就越见精妙,上到六层,对比一下,就发现这里诗文差不多都可名上文路,非同凡响。

  或许是因为傅剑寒两人都为生面孔,每上到一层,都会引来不少目光探视,对于这些目光傅剑寒还可置之不理,但依依显然没有那一份胆气,当上到六层之后,依依终于是忍不住悄悄地拉了拉傅剑寒。

  “公子……你还要往上啊……”

  跟随着傅剑寒一路向上而行,饶是依依为人胆大,也不禁有几分迟疑,在此五层留名者已经是颇有名气的秀才,若再往上,就要有举人、进士之才了,可看傅剑寒这幅架势似乎是要直上七层,这实在是让依依本身胆气都为之一弱。

  她可知道这空明阁的实力。

  虽然傅剑寒以往所做的诗句可上文路也非同一般,但诗文讲究情景相合,妙手而成,越是有意思索越是不可得,如今在这种重要的地方,依依还真的是有些担忧起来了。

  “依依你不是想要吃顿好的吗?既然要吃顿好的,自然也就要临高而坐,边赏天地之美景,边吃得香甜,这样不是最好?”

  但傅剑寒却没有半点心绪的意思,反倒在这时淡淡而笑言道。

  “正所谓登高而望远,若不临高楼,何以展胸怀?既然都是作诗文,何不直接上顶层?就算吃顿好的,也是顶阁更精美几分。”

  边言边说,傅剑寒脚步却是不停,也没有丝毫要特意压低自己声音的意思,话语道来,一路直上的众人无不有闻。

  会到此处的自然是文人雅士,其中不乏秀才、举人,不过既然是文人雅士,自然不可能如此直白。

  事实上,以往也不是没有人仗着财大气粗直上到顶阁,但就算有财势,其本身也要有一定的文学功底,不然就连坐都坐不住,更不用说有着如此大的口气,一副前来白吃白喝的架势了。

  若真的有人就想着随便做上两首歪诗就随意到这楼中吃喝,那么结果可不会太好,到时候可就不是以水洗诗那么简单了。

  但在这时,虽然有人觉得傅剑寒颇为狂妄,却没有任何人进行阻碍,只是有些人心觉好奇,傅剑寒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学子为何敢如此狂言,随之也就一动身跟随拾梯而上。

  上得顶阁,果然见有不同,精致奢华的装饰且是不言,立足于此向外而望,正可见到那江水翻涌,气势洪壮,让人凭空升起一股子豪气。

  顶层这时自然不是无人,不过能安坐在此用餐之人,身份气度都大有不同,虽然对于傅剑寒两人到来有些疑惑,但却未曾多看以免失礼。

  由此,傅剑寒直接拉着依依入坐。

  很快,本来也算清静雅致的顶阁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一开始原来是在顶阁的人还不知晓,随着下面的依次上来,很快关于傅剑寒的消息就传来。

  ‘狗眼看人低’这话是不对,但从一个人的衣着看出其是否是宽裕还是可以的,虽然同是上来的也是文人,不会在这种场合当面指摘,甚至不会当面窃窃私语,但不少人看向傅剑寒两人的目光还是带着几分奇异之色。

  “公子……”

  虽然这空明阁也同样没有任何狗眼看人低的意思,甚至对于傅剑寒所点的菜肴也是很快就送了上来,但依依在种种异样的目光之下很是坐立不安,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轻叫了一声。

  哪怕这时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味,依依也没有丝毫动筷的胃口,说句实话,她现在有些后悔将傅剑寒领到这里来。

  若傅剑寒真的有吃霸王餐的打算,那要怎么办哟?

  “呵呵……”

  看着小侍女心忧的面容,傅剑寒忍不住淡笑着摇摇头,知道若不先露一手,恐怕这饭是吃不下去来的,当下目光微微一扫,随即摇手一指而道。

  “若要提诗自可在那上面所提吧?”

  傅剑寒所指的乃是一扇玉面屏风,隐隐可见,屏风上已经有数首诗词提上,略略一观,皆为精妙好诗,依着这世界的规矩,皆可上文路。

  不过诗词虽有十多首,但只占据此屏风的两侧,唯有中间之处有意空出,不知道是自谦不敢独占鳌头之意,还是因为有意空出已成其名的意思。

  但不得不说,在这顶阁显然与其下不同,玉屏书文,更显风雅趣味。

  但在此时,傅剑寒似乎并不管那么许多,大步上前,直接抓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就要挥毫而作。

  “公子哟!”

  见到傅剑寒果然要提诗句,依依机会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几步追来,低声言道。

  “公子,一顿饭不过数十金,犯不着要如此啊!若在此时发生这种事情,恐怕公子声名不保,若要扬名,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依依也是急了,她最多也就想过傅剑寒上到三四层题诗,就算是傅剑寒一路直上到顶层,她也最多只认为傅剑寒是想要借此结识什么人而已,哪里想到傅剑寒竟然还要亲笔题诗。

  红袖招也记载了不少红袖招跟随过往文人的事迹,但显然,哪怕依依对此都已熟知,也没有找到半点可适用应对此时的办法。

  “呵呵……放心。”

  傅剑寒倒是没有什么在意地拍拍依依的肩膀,很是轻松地言道。

  “若是这空明阁有阁之名,一时之间我恐怕还想不到什么精妙好诗,但既然这空明阁就连‘空明’二字都只因为通‘名’而来,那我正好有一首诗是为应景。”

  说话之间,傅剑寒再是一笑上前一步,提笔就写!

  “腾龙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__自流。”

  “好字!”

  观诗先观字,如今在此的所有文人,本身才学都是不小,一见傅剑寒的字就先赞叹一声。

  正所谓字如其人,傅剑寒自武堂出身,但本身早有准备,不忘习字,反倒在习练当中,加所学武艺融入其中,笔画之间自见凌厉。

  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傅剑寒每一字的字笔凌厉,一笔一划之间便如刀剑一般锋锐逼人,虽然算不得顶尖一流,但也算别树一格,可入大家之眼。

  “腾龙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什么自流?”

  随着傅剑寒一笔笔写来,身后旁观之人已众,声声而念,但就在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蓦然就此一停,随即不少疑问顿时而轰传了起来。

  “槛外长江……这一句当中怎么有缺了一字?”

  “这算什么意思?这应该还不算完成一首诗吧?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写完,还是有意如此……”

  “此诗句的确不错,不过这最后一句作槛外长江独自流如何?”

  “不!不!我以为是槛外长江水自流更好!”

  就在众人言之争论的时候,傅剑寒已经径直放下笔墨,目光一扫不由得微微一笑,虽然‘滕王阁’被改为‘腾龙阁’但也同样可大观。

  而后一拉依依就此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筷箸放到依依手中,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周围一众多人的议论之声一般,只对依依而言道。

  “好了,可以吃了吧。”

  “这……”

  依依很犹豫,犹豫得不知道该要如何办才好,出身红袖招,依依也有一定的才学基础,这时她不仅是在犹豫这样行事好不好,也在犹豫那诗词该要如何填上最后一句才好。

  但比起依依的犹豫,比起旁观众多文人的犹豫,这空明阁的一众伙计才是愈发的犹豫难决。

  根据空明阁以往的规矩,一旦有人题诗作词,那么就要立即做评判,若是精妙好诗词那么就不用多说,立即通传全楼以贺,若是诗词不堪入目或者诗词所在不够精妙,那么立即以水擦洗之。

  能在空明阁顶阁做事的伙计,本身的才学也同样不差,虽然考不中举人,但考个秀才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诗文的好坏他们自然能辨别明白。

  但现在这样怎么算?

  虽然此诗还差一字,但此诗也算未完成,一诗未完成自然不可能以水洗去,可若不立即水洗,岂不是认可了此诗可留名,可若如此就当阁内通传开去,这就更为难了。

  其实,若是这诗本身不好,那也没有这样的麻烦,直接就以水洗去,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可偏偏虽然少了一字,但已经能看出这诗本身就是不差,若那一字能起到画龙点睛之笔,那么未必就不可上得文路,贸然用水去洗,那就是真正的侮辱文人了。

  文人性傲,自然容不得劣文与自己所作并列,所以以往以水洗诗词,不仅没有受到文人排斥,反倒借此扬名,但唯此的前提必须可成功分辨每一次诗词好坏。

  不过这时候那些旁观的文人可就没有这样的顾忌,本来也只是想要看看傅剑寒胆敢口出狂言,是有什么样的才学。

  此时得见此诗句,正是来了兴趣,自然而然就此热切讨论了起来,颇有一种赤膊上阵之感。

  “这里就应该是一个‘水’字,槛外长江水自流!”

  “不然,若只如此那此诗不过平平,此乃顶阁,恐怕难逃一洗,我以为应当是个‘独’字。”

  “不妥,不妥。如此甚为不妥,还不可留名顶阁,待我再想想……”

  声声议论入耳,不时还有目光扫来,各个文人也不蠢,他们与其说是在争论,不如说是在抛砖引玉,想要得知傅剑寒这位‘诗作者’的本意到底是如何。

  但偏偏傅剑寒沉稳如泰山,岿然而不动,任由他人或明或暗的提醒,就是没有丝毫回应,更如同一个寻常食客一般,慢慢品尝菜肴。

  “依依,你说得不错,这里的饭菜果然十分精美,酒水更为经年陈酿,可谓难得之极。”

  “哼,哼。哼!”

  面对傅剑寒这幅好似故意的做派,依依直接一连哼了三声,一个字也不做回答,依依心中思量片刻也不做停,可偏偏也没有好字可填,正是食不知味的时候,听到傅剑寒如此一说,心头正是有些不满。

  诗文,诗文,一首诗词好不好自然不可能只观一句。

  很快,傅剑寒最后一句诗好不好且不说了,甚至连那空缺一字都暂时不言,不少人更从全诗而观之。

  “腾龙高阁临江渚,这‘腾龙阁’不会指的是空明阁吧,若按着这一个意思,岂不是这位才子要给空明阁安上一个名字了?”

  “腾龙阁,这据说乃是昔日大将军就想要以此为名,不过大将军对于自己的诗作不甚满意才一直未曾有名,这位才子或许是特意为此?”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你们且看这一句‘阁中帝子今何在’,这不是直指大将军?若再联系最后一文,那一句可就是再请问大将军何在,可否能填之?敢如此请问大将军,此子傲气非凡啊!”

  “可惜,听闻大将军有事前往中州,并未在府内,不然以大将军的性子,闻听了此事必定前来,不说那一字他是否心中腹稿,但全诗之妙已经可见,若大将军得知,必定感兴趣之极。”

  越是讨论,越为感兴趣,若不是傅剑寒本人太过面生,所有人皆是不识,加上傅剑寒衣饰可见,能确定他连秀才都不是,恐怕已经有人不耻下问了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但身子依旧健硕的老者蓦然一拍桌子大叫一声!

  “妙!此处极妙!正是应情应景!”

  老者声音不小,顿时惹得不少人看去,一见那老者面容,许多人顿时就此失声惊道。

  “孙……孙老!”

  傅剑寒这时看向了那位老者,这么一看,傅剑寒也有些拿捏不准,虽然傅剑寒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傅剑寒却知道恐怕这位老者非同常人。

  若傅剑寒没有记错,这位老者在傅剑寒两人到来之前就在这顶阁上用餐,而且所坐的位置还是顶阁最佳视野所在。

  当然,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一见到这老者,傅剑寒就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厚重感,对方好似一座无法攀登的高山一般横亘在眼前,加上对方一举一动莫不饱含着莫名的韵动,言行得当,很容易就能让人感觉到其本人的非凡。

  甚至只一初见,老者给傅剑寒的印象就唯有一个,当世大儒。

  傅剑寒不知道老者来历,但其他人显然不会不知道,而在见到老者竟然给了傅剑寒这么高的评价,一些与这位老者有着关系的人都是按捺不住好奇而问道。

  “孙老,这诗作真的有这么好吗?”

  “是啊,这诗作应该还未完成吧,莫非孙老你已经心有所明了?敢请孙老指点一二才是。”

  “孙老,你老给我们讲讲这诗作到底妙在哪里吧?”

  面对一众文人的询问,那老者只是微微摇摇头,而后起身径直向傅剑寒走来,行到近前之后,随即带着一丝微笑开口问道。

  “年轻人,不会介意我在此坐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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