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极道之星I
“大小姐，我们现在去找那帮高丽人？”
坐在前排开车的奥尔迪加，回过头来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后排的蕾妮，神情里充满了尴尬，踩着油门的脚不由轻了几分，原本像匹脱缰野马般在道路上飞驰的悬浮车，度立时慢了下来。
虽说为了帮衬大小姐和那个“三流艺人”斗气，出时倒显得气势十足，但是不是真的就去找以前那些黑市商人，事先蕾妮并没有做出明确的交待。
“对。”
左手托着红苹果般粉嫩的香腮，蕾妮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双眼的焦距却漫无目的地停留在了窗外的景色上。
平坦的水泥马路上车辆不算太多，在凝重的黑暗中，铁灰色的钢制路灯投下了一道道白色的灯光，给两边的城市夜景披上了一层黑与白交织的朦胧轻纱。
挂着灯笼的日式居酒屋旁边，矗立着青砖绿瓦的中式餐馆，富丽堂皇的摩天大楼下面却有着无数简陋的窝棚。无数风味各异的建筑，彼此间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就像是一片形态各异的水泥丛林。
穿着短袖，露出了那刺着纹身的壮实手臂，这些壮汉三三两两地聚在路边，或是享受着摊点上的宵夜，或是抽烟打牌，尽管看上去似乎各成一派，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一种悠然自得的惬意。
在他们身后，各色各样写满汉字、日语、韩语的灯箱招牌，架设在略显陈旧的建筑之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点缀装饰着这一切，总让人能感觉到一种异常强烈的活力。
尽管它陈旧，却不显得老朽无力；尽管它杂乱，却有一种深到骨子里的风韵，眼前这座城市简直就像是旧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香港的缩影，散着一种让人混乱而又痴迷的东洋风格。
“找他们有用？那些穷鬼也雇得起骑士调制师级别的医生？”
奥尔迪加不由嘟嚷了一声，青骑士与那些高丽人的交易次数并不少，每次都跟卡尔来这里的他可以算是知根知底，所以打从心眼里不看好这些浑身大蒜味的家伙。
上上下下只有一百人不到的规模，破破烂烂的办公室里几乎穷得连老鼠都想申请移民，虽说青骑士从他们手里进了不少货色，可谓是上到云爆弹下到反步兵雷，但那些名为“立青龙”的家伙，显然并不是这些好宝贝的正主儿，最多只是负责交易的替死鬼。
在现在的国际军火市场里，那些大军火商往往喜欢雇佣这些类似于他们这样的下线，为了几十万的好处费就愿意把命豁出去，出了问题也不敢出卖自己的雇主。
一趟活儿结束之后，立刻就会把好处费花得干干净净，然后又进入下一轮完全相同的循环，直到黑吃黑的子弹打进太阳穴或者老死在监狱里头，这就是那帮黑帮小人物的宿命。
“那些家伙当然没有，但应该知道能够在哪里找到。”
漆黑亮的圆头皮鞋轻轻点着车底，不停在车窗外闪动的路灯光芒，在蕾妮的面颊上投下了复杂的阴影，“而且那个三流艺人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小姐，就算依丝特小……说的没错。”
嘴里叼着一枝雪茄，当着蕾妮面却不敢点火，只能过过干瘾的盖亚，从盖板下抓出一支霰弹枪，将一子弹填进了大开的枪膛里。在提到依丝特名字的时候，偷瞄了一眼身边小女孩的鞋跟，冲锋队队长显然吸取了教训，谨慎地选择了称谓。
“那为什么不干脆问个清楚，能到哪里去找到医生？毕竟这个事有点棘手啊……”
想到医疗舱中满身紫绀的林凌，盖亚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枪柄，自己的弟兄伤成这样却又无可奈何的现状，让满脸黑气的壮汉恨不得现在就找几个“守夜人”，在他们脑门上开个窟窿才能解气。
不过愤怒归愤怒，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骑士调制师来替林凌治疗，的确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在今天的银河里，是否能够维护国家、势力或是组织的完整，作为衡量一个国家力量强弱的标志，只有与骑士团的实力。
土地广泛、人口众多、矿产丰富，这些往日间衡量国力的“硬指标”现在已经退居到了次位，在各国统治者的眼中，最重要的是能够拥有多少被称为“死亡骑士”的金属恶魔和能与之相配的骑士，这些恶魔由哪一位名师所设计，骑士团的剑技与操纵技术又能够得到什么样的评价。
可以在军火市场上买到，也有大量的新人骑士或是无主的浪人骑士，在等待着某个国家骑士团的垂青。但是，真正隐藏在这些力量之后的关键核心技术，却不是付钱就能轻易得到的。
在死亡骑士支配战场的今天，无论是设计师，还是骑士调制师，都是一个国家立国的根本所在，他们所具有的价值根本不能通过金钱来计算。
培养一个优秀的设计师或是骑士调制师，必须同时兼通生命科学、化学、物理、工学等多种基础科学，而这些知识的获得，不光要花费大量的资源与财富，还需要完整的教育体系和名师指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近乎退化到古代学徒制的当今教育体系下，一名经验丰富的优秀导师，甚至比所有因素加在一起还要重要。
而一名优秀导师，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催生出来的，不光需要上千年的传统积累与培养，期间还包括无数充当实验牺牲品的机体与骑士。
可以说，现在银河中知名的设计师或是骑士调制师，他们脚踩的红地毯下都埋葬着无数用民脂民膏堆积而出的“死亡骑士”残骸，还有成千上万名在实验与调制过程中死去的累累白骨。
没有这些奉献到神坛之上的祭品，就没有流传至今的骑士道统和那些从地狱深渊中召唤而来的金属恶魔……
当前银河中具有设计或是骑士调制能力的国家，无一不是继承了旧共和国时代的传统，那些名师往往也系出流传数千年的家族，成为了这些国家中颇具势力的门阀贵族。
名字后面都被冠上了一个代表尊贵的“公”字，这些技术贵族虽然身份显赫，享受着无比优越的薪酬和礼遇，但他们却也是母国重点关注的对象。对他们的管理与监控，甚至严密到连国境线都不能轻易迈出半点的地步。
对一名没有国家势力充作后盾的骑士来说，一旦伤势严重到需要进行全身性再生修复，那就只剩下了死亡或是残废一途，这么残酷的现实在佣兵界可以说是多得不尽其数。
只有那些实力强的大型佣兵团，才有机会拥有正式的骑士医生。像青骑士团这样，能够拥有一名专门负责骑士治疗，并且达到骑士调制师水准的医生卡梅伦，在骑士团里实在可谓是凤毛麟角。
这些设计师与骑士调制师，可说是学者中的珍宝，贵族中的精华。就算是被牵连进政治与权力的纠葛。或是国家灭亡，不得不离开国家之后，这些人往往也会刻意保持着与其身份相衬的矜持，在中立地区等待着其他国家势力的邀请。只有那些不受导师宠爱的熟练学徒和渴求实战锻炼的无名新人，才可能会接受非国家性质的邀请，成为大佣兵团的专属医生。
而能够让女医师卡梅伦主动抛弃了第四帝国所提供的崇高身份与优渥待遇，跑到“青骑士”这样一支中规模佣兵团来，完全就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由来，全是多亏了某人对丧妻团长的个人感情因素在作怪。
当然，这个全团皆知的小秘密，唯独不能让蕾妮知道……这个小丫头的生活可是只以贝尔德和卡尔为中心，因为说漏嘴而被吃上瓜烙的话，纯粹就属于蠢到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卡斯提波这里，不管是妓女、麻药、喷子都容易搞，但‘医生’可该怎么找。”检查完所有枪枝弹药的盖亚，望着身边的小女孩，浓密的眉头几乎扭成了个死结，“而且说实话，我觉得那帮高丽人实在有点不太可靠。”
“为大势力卖命的人，不管是为了多赚点钱还是保命，都必须做到消息灵通。”
五指轻轻敲击着搁在膝盖上的小铝箱，银色的金属表面透过指尖，传来了一丝凉意。蕾妮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自信的神采，似乎就像已经得到了答案，“依丝特为什么会说这里能够找‘医生’，我大概也已经明白了。”
“哦？”
“妈的”
正在开车的奥尔迪加突然爆出了一句粗口，正在交谈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窗外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紧贴着车体直飞了过去。
刹那间，悬浮车就像是要侧翻似的，猛然向右边急转了过去。近乎倾斜成9o度的车体直切入另一条车道，差点就被一辆大货车给迎面撞个正着，刺耳的摩擦声里，防弹车体在水泥马路上擦出了一串的火花。
“黑鬼你***怎么开的车。”
猝不及防里，车里的人顿时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弄了个东倒西歪，饶是三人全部都是反应度常的骑士，才算是没出什么大的意外。用手臂紧紧护住蕾妮的盖亚，立时朝着前排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该问那个王八蛋”
青筋暴起的手掌几乎把方向盘给拧成了麻花，满脸杀气的奥尔迪加一把扯开了手边的储物柜门，露出一枝点五零口径的手枪，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把它给摸出来。
黑色车体上涂着火焰花纹，特殊的光油漆在黑夜里就像是一团真实的烈火般，闪烁着腥红的色彩。十二根银色的改装排气管，尽情散播着轰鸣的嗓音，像是翅膀般收拢在厚重的车体两侧。
身裹着紧身皮衣的车手，斜靠在高高挑起的靠背式皮座上，驾驭着这辆将近一吨的重型摩托车，盛气凌人的占据在了“青骑士”原来的位置上。
留着平头的他，左手紧握着一面飘扬的大旗，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望着车里已经是陷入狂怒状态的骑士们。
“妈的，要不是有事在身，老子一枪崩了你”
留着雷鬼头的黑人大汉，冲锋队里脾气最火爆的奥尔迪加，心底里恨不得直接一打方向盘撞死这个混蛋，却又不得不强行忍住。刚刚就是这个开着摩托的混蛋，不要命似的从旁边直切了上来，逼得他差点出了车祸。
“奥尔迪加，别理他。”
看着车外那个举旗挑衅的摩托车手，蕾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用小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丝。
盖亚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望着这位大小姐，就算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按她平日里的脾气，碰上这种事情早就第一个开始喊打喊杀了。难道自从情窦初开，在林凌身上转了大人之后，这位参谋长改成吃斋念佛了？
“极恶……蝶。”
看着那面在劲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从小就受过多种语言教育的蕾妮，努力地念出了旗上那三个不住舞动的草书繁体汉字。
苍劲有力的字体下，是一只紫色斑斓的长尾蝴蝶，在漆黑的旗面上显得异常妖气……
由两边风景掠过的度判断，就能推测出现在的车起码在13o公里左右。在这样的风压和阻力之下，竟然能够单手擎着这样大的旗帜，同时用另一只手控制住一吨以上的重型摩托，光是这份身手就已经够惊人的了。
“别去管这些暴走族，我们管我们赶路。”
“是，大小姐。”
想起了这趟旅行的目的，强咽下一口气的奥尔迪加在得到命令后，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开车，暂时忘掉了打出那个混蛋脑浆的冲动。
眼下的世道越来越混乱，无论是东银河还是其他地方，官僚体系的整体**，世风日下的社会现状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逐渐失去活力与前进动力的人类，越来越多地迷失在各种麻醉自己的享乐之中。
没有门路关系就等于没有好工作与未来，在僵化**的制度下，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对现状丧失信心的年轻人们，总是喜欢选择一些濒临死亡的游戏，来释放自己对这个社会的怒火与愤恨。
于是这些穿着各种希奇古怪的衣服，身上随时带着各种凶器的暴走族，成了不少城市夜晚下的一道“风景线”。为了一句话的不合，就有可能杀人放火大打出手，这些脑筋转不过弯的耿直男人，有时候甚至比黑帮还要危险。
“他手里掌着他们一族的大旗呢，我们让吧，没必要去触这些家伙的霉头。”坐在一边的盖亚打了个哈欠，从脚边找到沉重的铝箱，交还到了蕾妮手里。
“谁让你个混蛋年青时也搞过这种把戏。”
“嘿嘿……”
被奥尔迪加一句话就戳破心思的盖亚，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留着刀疤的那张凶脸只能尴尬了抽了抽。
“盖亚？”
歪头惊望着身边的冲锋队长，蕾妮宝石般闪亮的双眼，忽闪忽闪地盯着身边保姆似的壮汉。
身穿着那种所谓的暴走族专用“特攻制服”（其实就是老爸不要的破工作衣），背后写着什么“无上喧哗，天下第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类从东洋流传下来的人生格言，长美男驾驶着会让无数女孩尖叫的新款机车，还有赤红夕阳下孤单的身影……
然后便是那句老套到不能再老套的经典台词：“愿意陪我浪迹天涯吗？”
尽管这是立体电视言情剧编导，在拿了摩托车商大把大把的赞助后，特意弄出来欺骗那些年青女孩尖叫的常见桥段。但把这个场景换上某人狗熊般结实的身材，还有那张像是通缉犯标准版似的面孔。有时候也会关上门抱着枕头，在半夜里偷看一下这些浪漫言情剧的蕾妮大小姐，显然大脑已经当机了……
“当然了，大小姐，那时候他的绰号就是‘马戏团的杀人熊’，这个‘招牌’在整个新慕尼黑一直都亮得很呢。”
从初中开始，就和盖亚在一间寄宿学校里同吃同住的奥尔迪加，一看蕾妮显然不知道这段“黑历史”的模样，就像是没看见盖亚那求饶似的眼神，瞬间便把出生入死的搭档给卖了……
“那时候啊，我只要说：‘我是杀人熊的哥们’，整个新慕尼黑的小混混都没人敢动我。”
“怎么会有这个外号？虽然听起来的确是不错啦。”望着奥尔迪加的小女孩，显然已经忘了刚刚的不快，一门心思的沉迷在了这新鲜八卦里。
“那当然是因为，只有马戏团的狗熊才会骑摩托啊！”
“我靠，老子崩了你个吃里扒外出卖朋友的王八蛋”
脑门上爆满青筋的盖亚顿时跳起来了，直接把小孩手腕粗细的霰弹枪管，硬生生塞进了奥尔迪加的嘴里，要不是两人起码有2o年以上的交情放在那里，估计青骑士团马上就要少一名正选骑士了……
“塔闷特轮累罗……耗尊气……”嘴被枪管撑开的奥尔迪加，手里还紧握着方向盘，眼神却落在悬浮车的另一边。
“你***在说哪国鸟语”怒骂过后的盖亚，才觉在被人用枪顶在嘴里的状态下，的确是说不出人话，只能悻悻然地收回了霰弹枪。
“我***说，他们的人来了，好整齐。”
搞笑的神情已然消失不见，神色严肃的奥尔迪加，瞬间变成了冲锋队里最擅长近身作战的那名骑士。
“这些暴走族有点不太对劲。”
很快，过五十辆以上各式各样的摩托车，在动机的爆音里从后面高赶了上来，车头灯射出的光柱淹没了整条马路。
不像其他车队那样乱哄哄，眼前所有骑手都是统一的打扮，驾驶着一吨以上的重型摩托车，他们在旗帜之后排列出的队形就像是一支军队，整齐的有点可怕。
漆黑的皮衣、完全遮没面孔的整体式头盔，车架上插着木制长刀。在浓重的夜色和五彩的灯光下，这些暴走族骑手身上，竟然散出了一种令人不寒而立的肃杀
“见鬼了，当中那几个，肯定是练过几下子的，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眼就从那车队里认出了某种熟悉的气息，只有受过精良剑术训练的骑士，才会时刻保持着这种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拔剑的姿势。盖亚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显然是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年青骑士，像是出鞘的利刃般刺得旁人生疼。
坐在他身边的蕾妮，只是捧起了随身附带的微型电脑，放在膝盖上，随手打开了银河互联网的登入界面。
“。登录完成，服务器接入。”
投影屏幕散出了的柔和光芒，映照在蕾妮的脸上，她原本就像玩偶般漂亮的面庞，显得格外精致。
“暴走族‘极恶蝶’，成员数量：约5o人，所属城市：宇宙都市‘出云’？”
望着三维投影上逐一显示的信息与图片，蕾妮突然抬起了头，看着窗外那些跋扈而又危险的摩托骑手。加大了油门的摩托迅越了青骑士的悬浮车，很快成为了道路上一片朦胧模糊的尾灯。
“有骑士的暴走族……他们为什么会来‘卡斯提波’？”
凭借着骑士那对鹰眼般锐利的双瞳，几乎已经融入夜色之中的骑手们，再次引起了蕾妮的注意。在队伍的中央，有着一个被皮衣包裹的纤美背影，显然是一名年轻女性，而周围那些骑手，按照着一种军队才会用到的标准队形，众星捧月似的守在了她身边。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收拾好了微型电脑，心底里只剩下林凌的蕾妮，缓缓合上了的双眼。由奥尔迪加驾驶的悬浮车，继续向着目的地飞奔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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