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41）从西藏回来，只觉得疲惫不堪，于是我跟着宋言朗一起回了他家，俩人倒头就睡。
早晨醒来隐隐闻到了饭香，吃了好几天的藏食，此时闻到这熟悉的味道，我只觉得亲切无比，爬起来就冲下楼。
正在往桌上放碗筷的是陈姨，宋言朗家的保姆阿姨，看见我从楼上下来她明显有些惊讶，盛着早饭的碗差点抖下去。
“小颜什么时候过来的？我这眼睛是真的不好使了，竟然也没看见你。”
我这才清醒些，意识到昨天到宋言朗家，这一家人都没见着。
“陈姨早上好，宋爸宋妈在家吗？”
“在的哟，难得两人都在家，今儿还睡了个懒觉呢。哦对了，按时间小宋也该回来了吧？也没见着这孩子……”
陈姨自顾自地念叨着，我默默转身跑上了楼。
认认真真地洗漱一番，换好衣服，期间宋言朗在我的一系列干扰下仍旧不肯起床，于是为了等他，我决定把行李箱的化妆包拿出来给自己画个淡妆。
正画着眉毛呢，宋言朗的狗头凑了过来，镜子里的他睡眼惺忪，眼睛就睁了一半。
“化妆干什么？要出去？”
哇原谅我因为这货刚睡醒的嗓音分神了。
“哎呀别蹭我，粉底很贵。你赶紧洗漱去，早饭都凉了。”我推开他，继续画眉毛。
宋言朗似乎在醒觉，坐在我身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去洗漱。
等他出来我也弄好了，催他换衣服。
宋言朗边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边问，“媳妇儿，你打扮这么好看要去见哪个野男人？”
我一把将他要穿的衣服扔到他头上，凶他：“谁你媳妇儿，赶紧穿衣服闭嘴。”
心里却想，野男人？我见你爹娘啊大哥！
两个人终于收拾妥当，准备下楼。
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几个人聊天的声音，陈姨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妈笑得开心得不得了。
宋言朗突然停住脚步，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颜西，你是因为要见我爸妈所以才？”他从上到下指了指我。
我一时羞愧，怒从中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乱揉。
“闭嘴啊你。”
宋言朗笑得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我明白了颜西，你这是跟我见家长呢，你说你至不至于，我爸妈都看着你长大的还搞这些玩意儿干嘛……”
我捂住他的嘴，防止我怒火攻心把他脸打肿。
心里把这人骂了一千八百遍，以前是以前，现在见你爸妈我心里有负担的好吗？我睡了他们的儿子我很害怕啊！
后知后觉的宋言朗似乎突然开了窍，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安静如鸡。
我觉得我的心思被这人看出来了，于是转身准备下楼。
宋言朗一把抓住我的手，捏了捏，一脸春风得意，语气轻柔，“没事，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宋言朗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
（42）某天肖娅丹在群里分享了一个视频，让我们必须得看完。我正忙着跟我的当事人了解情况，于是自动忽略了。
宋先生无所事事地在床上敷着面膜玩着IPAD，我瞟了他一眼，在我的三令五申下，对于敷面膜这件事儿，宋先生从起初的抗拒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
甚至现在还有点过犹不及的感觉，要自己在那一抽屉的面膜里去挑挑拣拣，挨个拿起来看功效，可以说是很精致了。
想到第一次我把面膜纸往宋先生脸上贴的时候，他满脸嫌弃和担忧，“颜西，这是女人用的东西，我用了会变娘的。”
变没变娘我不知道，但是某些人应该是体验到了“真香”的感觉。
“肖鸭蛋这老巫婆又在群里发什么鬼东西呢？”宋先生说着就戳开了视频，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然后就听见宋先生从头到尾的评价。
“呵……”
“呵呵……”
“哼……”
“我去，这什么玩意……”
然后慢慢地变成——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最后宋先生痛心疾首地喊道：“啊颜西我的面膜笑掉了！我想……”
我头也没抬，“休想。”
宋先生只能将愤怒转移到其他地方，在群里艾特了罪魁祸首。
宋家第一帅：“老巫婆，你要是再发这些土味视频我就把你踢出群！”
宋先生的几个好兄弟也纷纷发消息，表示还挺好笑的。
宋先生继续傲娇地吐槽。
一颗鸭蛋：“宋言朗你丫笑得面膜纸都崩掉了你跟我面前装呢？”
宋先生失望地对我叹气，“老婆，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
自古忠义难两全。
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但是当宋先生开始有事儿没事儿抱着手机傻乐呵时，我意识到了鸭蛋儿发的那个土味视频的魔力。
它可以让某人在嫌弃“真的太土了”的同时，看得津津有味。
真的是口嫌体正直的生动诠释了。
“宋先生，您能笑得再放荡不羁一点吗？”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进去，我合上手里的书，摘下眼镜，又关了我这边的壁灯，准备睡觉。
宋先生看我躺下了，拿着手机往我这边挤，“真的巨搞笑，颜西，这些视频真的是快乐源泉。”
我拍开他的手，警告他：“你要想睡书房就继续看。”
好在这人还剩点理智，乖乖关了手机，缩进了被窝里。
感觉到宋先生八爪鱼似的黏了上来，我发泄似的拧了下他的胳膊，没好气地说：“宋言朗，那些视频看多了你会变成智力低低怪的。”
我是真抓破头皮都没想通宋先生为什么会迷之喜欢看那些视频，浮夸的演技浮夸的台词，明明是感人的情境，却活生生营造出一种搞笑的氛围，难道说现代年轻人都要靠这些东西来减压了吗？
可是宋先生压力大吗？我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我变成二百五，你也是我最最亲爱的媳妇儿。嘿嘿。”
宋先生不甚在意我的“恐吓”。
我也懒得理他这种三分钟热度，想着只要没影响到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只是我显然低估了宋先生中毒的程度，以及他的恶趣味。
某日他来事务所接我下班，车子却不是往家里开，我问：“去哪儿？”
刚好是个红灯，宋先生刹车，认真地看着我，回答：“去你心里。”
……
可以想象我当时的表情吗？
虽然我自己看不见，但是我浑身都在颤栗的毛孔告诉我，我的表情应该不亚于见了鬼，并且还是那种恶心人的鬼。
直到车子再次起步，我才稍微缓过劲来，看着宋先生一脸憋笑的表情，我笑他幼稚。
“颜西，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小甜甜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有一点被宋先生一脸“我超认真”的表情吓到，再联想到他看的那些视频，头痛。
“宋先生，你做个人就好，小甜甜什么的还是算了。”我切换着车里的电台，想听点新闻冷静一下。
宋先生却用嗔怪的口气说道：“不行，这都是因为你。”
我：“嗯？”
一脸茫然。
“因为近朱者赤，近你者甜呀。”
我：“前面停车，我打车回去。”
对不起，我想我没办法跟这只自认为甜甜的白糖精好好交流。
宋先生赶紧端正态度，讨好地说：“哎呀好了我不逗你就是了，老婆你真的太不可爱了。”他皱眉看着我，似乎谴责我没有陪他玩这个幼稚的游戏。
我笑笑，给他提出建议，“你可以去找阳岚岚女士玩儿，她不是一直嫌弃你不是个女孩子，不够甜吗。”
宋先生听完我的建议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成功地把某人搞得丧气满满之后，我安心地听起了广播。
后来，我发现时间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会让你对一些事情的接受无能在潜移默化里变得没什么感觉，然后变得可以接受。
至少，对宋先生化身白糖精期间，我是彻底屈服了。偶尔还能配合他的表演。
在我跟鸭蛋儿说了这事儿以后，这女人竟然毫无抱歉之情，还挤眉弄眼地对我说：“那你俩这夫妻生活又升华了呀，好事儿！不用感谢我。”
我真想拿面前的玫瑰糕堵住她的嘴。
“等哪天你也感受下就知道了。”
某天大家约着一起玩，宋先生见着鸭蛋儿，第一句：“哟，蛋儿，今儿你有点怪啊。”
我想大家都混一个圈的，鸭蛋儿肯定是知道宋先生的套路的。
果然只见她心情大好，很是配合，“哦？哪里怪啊。”
“怪傻逼的。”
一众好友笑喷，鸭蛋儿不计形象地怒吼着要跟宋先生打一架。
（43）关于我的职业，说实话，挺辛苦的。
尤其是，最初我是主要负责刑事案件的，有时候我需要整宿整宿看案件材料，分析证据可用性，检索律法和相似案例，准备庭审代理词。
而这类案件的突发性和严重性，通常又不会给双方太多准备时间，所以不管是控方还是辩方，在开庭前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最让人头痛的是，我不仅要绞尽脑汁在庭审时跟公诉人斗智斗勇，还要在准备辩词时跟我的委托人来回周旋。
即便身陷囹圄也不肯对竭尽全力给予帮助的人说真话的当事人，真的并不少见，尽管我反复跟他们强调，律师的职业道德要求我们对自己委托人说的话要绝对保密。
所以能够对你毫无保留敞开心扉的委托人，难能可贵。
这其实也是辩护失败的一个原因。
如果只是需要忍受这种劳其筋骨的痛苦也就罢了，但成为一名律师，即意味着你需要面对更多的阴暗面，并且要时刻警醒自己，我要做的，是在阴暗地带解决问题，而不是与之为伍。
这往往让人精神压力和心理压力都会增加。
而我那个时候，遇到的委托人基本都是有罪的，所以在跟他们沟通交流时，常常听到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一些令人完全无法接受的一些话。
有时我看着面前的当事人，听着他们说着一些践踏道德底线的话，我会分心地想：我到底在为谁辩护？我在为了什么辩护？帮他们辩到轻罪或者无罪，我就圆满了吗？他们就会有所改变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初入职场的我一度陷入这样的怪圈，这使得我对自己的职业、对人性都产生了迷茫感。
所以当律师，能遇到好的前辈引导你、帮助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我永远记得我的导师，一位从事律师职业30几年的美国人，跟我说的话——
“It er’ morality（约束律师这个职业的不是律师的道德，而是制度）。”
就像伏尔泰在为卢梭辩护时所说的，“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于是我终于走出怪圈，在容易遭人诟病的这个职业中，一往无前。
也许人们说的对，律师跟检察官比起来，真的是太不正派了，检察官往往代表的是正义，而我们，代表的只是利益，跟委托人紧紧联系起来的利益。
但我认为，在我努力为我的当事人进行辩护，在我收到他们期望和感激的眼神时，在我用我全部的力量为他们换来轻罪或无罪的结果时，我同样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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