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23）都说好男人往往做的比说的多，宋先生对此却不以为然。
“难道我整天背着你做很多事然后什么都不跟你说，你就会觉得我是个好男人吗？”宋先生义正言辞。
对于他这种无赖说辞我只能用后脑勺回应他。
但是我的心里说的是：别的男人这样还说不准，可是你宋言朗，哪天你要是没把你做过的事告诉我的话，只能说明有两种结果，你死了或者是我死了。
光是结婚后的日子，宋先生就不停地给我讲述他以前为我做过的事情，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他甚至能记起来某次吃饭时他给我剥了多少只虾。
对此我除了感叹他的记忆力惊人外，别无他法。
并且我很好奇为什么宋先生总是喜欢在时隔很久很久以后才把那些事情娓娓道来，以致于我这种不喜欢记太多事情的人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但自从有件事发生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宋先生选择先做后说，是因为对我的爱。
我妈妈在某天去买菜时突发心脏病，昏倒在路上，多亏来往的行人及时联系了120，当时妈妈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医生通过妈妈的手机联系到我时，我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正值高峰期，地铁车厢里已经到了人挤人的地步。
我接通手机。
“喂，请问是何云华女士的家属吗？这里是##中心医院，病人心脏病突发正在抢救，请尽快……”
后面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了，车厢里嘈杂的人声也变得很模糊，奇怪的是我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越来越长。
似乎有人在和我说话，可我怎么也听不清，车门打开那一刹那，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又是怎么走出地铁站，又是怎么上了出租车，等我意识清晰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病房外。
我爸就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垂着头。
“爸。”我叫他。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然后哭了。
他说他对不起妈妈，明知道她有心脏病却让她一个人出门，明知道她需要人照看，却依旧只在乎自己的工作。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父亲似乎不再是那个在工作中异常严厉在生活中透出慈爱的人了，50多的人了，哭得那么不计形象。
正因为他的妻子，我的母亲，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母亲是先天性心脏病，好在并不严重，只要不剧烈运动，保持良好生活习惯，情绪不要有过大的波动，她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无两样。
加之他们两个人又很注重养生，母亲鲜少发病，只偶尔会感觉心脏不适，休息休息便很快恢复。
几年前母亲早早地退休，她当时只说是为了方便照顾我和宋言朗以及她未来的小金孙，然而我们都清楚，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
好几次她突然昏迷，多数连我都不知道。
并不是没想过做手术，先前是她不愿意，觉得自己身体没多大问题，到了后来医生却说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期，做手术的话风险很大，母亲便胡乱地让我们打消这些念头。
如今意外发生了。
我搂着泣不成声的父亲，一路流到医院的眼泪突然就停了，因为我知道，父亲此刻需要我。
一直到深夜，手术室的灯才暗下去，医生说幸好送往医院及时，不然就连神仙恐怕都无力回天了。
母亲被送往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视。
爸爸担心我，硬是让我去吃点东西，而他却站在病房门外一动不动。
我本是毫无胃口的，可一想到父亲也是滴水未进，便打算下去打包点食物上来。
到了一楼大厅，我正满心疲惫地向咨询台的小护士询问附近是否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宋先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颜西。”
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我甚至都没转头，泪流满面。
“这位女士，你，你没事吧？……”小护士看着突然痛哭的我，手足无措，连忙安慰着我。
直到宋言朗走到我身旁。
“谢谢。”他接过护士递到我面前的纸巾，有礼貌地道谢，然后才将我轻轻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慢慢拍着我的背。
宋先生什么都没说，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
意识到我们两人就站在进门的大厅，并且旁边还有个小护士，我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
宋先生将我的脸抬起来，用纸巾温柔地擦拭我满脸的泪水，甚至还用很轻快的语气说道：“哭得丑死了。”
他这么一句话说出来，我全身的神经都不可思议地放松下来，就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抱住一块浮木，有了依靠。
坐进车里，我才有空问宋先生。
“你不是还在出差吗？突然跑回来会不会不太好？”
宋先生用湿巾继续帮我清洗着一张花脸，听我这么一问他，没好气地说道：“有人在电话里哭得鬼哭狼嚎的，问她什么也说得不清不楚的，最后还被挂了电话，我能不着急回来吗？”
知道他在笑话我，其实刚到医院没多久，宋先生的电话就来了，只是当时我爸情绪还没恢复，我便一直没接。
后来去洗手间的时候回了过去，本来酝酿好的话因为宋先生的一声“颜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叫我的名字，然后我哭得不可开交。
宋先生不停地安抚我的情绪，期间他问了我一些事情，我的抽噎声明显盖过了说话的声音，宋先生也只能在那一头干着急。
后来我想到他还在外地出差，本来就辛苦还得听我在这儿没头没脑地哭，为了让他省心。我直接挂了电话。
虽然事实证明，这对宋先生来说，是最不让他省心的做法……
于是让助理买了最快的机票，下了飞机就被早已在机场待命的司机送了过来。
想到他风尘仆仆地连夜赶回来，我的眼睛又开始发热，泪水似乎又要席卷而来。
宋先生瞧我这样儿，一脸正色地说道：“行了啊，再哭我都快看不见你眼珠子在哪儿了。”
为了让宋先生少操点心，我低头整理情绪。
宋先生却继续“教育”我。
“颜西，不是我说你，你说说你长这么大总共哭过几回，还逞强得不行，在我跟前更是连眼睛都不会红一下的人，咱妈不好好的嘛，你至于哭成这样吗。再说了，天塌下来不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吗，你老公我这身高怎么着你可以帮你撑一会儿吧。”
他鲜少用这样认真的语气跟我说话，我闷声闷气地回道：“我控制不了……一想到妈妈在医院，我就想不了其他的事情了，你不知道，当我拦了好几辆车都不载我的时候，我有多后悔没去考个驾照，要是我自己有车，也不用那么委屈了。”
“最后上车的时候我还是哭，那司机一直好奇地打量我。”
好丢脸……
宋先生倾身过来抱我，“老婆，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你不在我身边，就算是一点点事情也够我担心死的，知道了吗，嗯？”
“嗯。”我答应。
后来我爸以及宋先生的父母在我和宋先生的劝说下回家去了，我们俩一直在医院待到天亮，终于母亲转到了普通病室。
母亲醒来还是很虚弱，但她说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女婿，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
宋言朗和母亲向来无话不聊，两人的亲密程度甚至赶超我，在宋先生而言，这也是一门技术。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连隔壁病床的阿姨也羡慕地说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女婿就好了。
但该说的早晚是要说的。
“妈，医生说你这种情况现在必须动手术了，虽然不是最佳治疗期，但好在情况还不算太坏。”我将酝酿已久的话说出来。
我妈一听立马摇头说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做什么手术，我可不想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并没有让我退步。
“你多大年纪了？别把自己说得多老似的。手术必须做，不然像昨天那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你不为自个儿着想，我们替你想着。”
母亲却仍旧不改口，固执地说道：“昨天是因为我出门前忘了吃药，你别听那些医生的，他们呀，就喜欢小题大做，绿豆点的事儿能说成西瓜那么大。”
我被母亲的固执气得说不出话。
父亲坐在一旁连连摇头。
“妈，这事儿你就听西西一回吧，你这病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我们也都是一直提心吊胆的，你看看要是颜西和我有个小病小痛的你不也是担心得不行，总要不停地向医生咨询情况，您这样，我们也是这样啊。这次你突然发病把颜西和爸爸吓得不轻，您瞅瞅，我这衣服上还是颜西没干的泪水呢。”
宋先生于情于理的一番话让母亲沉默了。
于是乘胜追击，“而且妈您放心，医生说了，你这个手术的成功率相当高，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一名国外的专家，他目前做这个手术的胜率是百分之百呢，到时候您就当是睡了一觉，睡醒后啥都忘了。”
母亲犹豫，“我不想让你们操心我这些事，你俩本来就忙……”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难受，赌气地说道：“难道我不是你女儿吗？哪家的孩子因为忙就不管父母的，你要是害怕我们操心，就该自己爱护自己！”
母亲听我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又有些无措地看向宋先生。
宋先生握着妈妈的手，笑着说：“妈，您就快答应了吧，您看颜西又要哭出来了，我这件衣服可还没干呐！”
宋先生这句话说完，我和母亲都笑了。
于是终于说通她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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