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五章
（13）我很讨厌宋先生的一个陋习，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他很喜欢在床上抱着笔电看，看文件时连带着就顺手写点东西，有时甚至直到深夜，这对我这种作息无比规律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种慢性谋杀。
而在我提出他这样会严重影响我的睡眠质量的申诉后，宋先生很无辜地说道：“可是我觉得一个人在书房好寂寞啊，你又不会陪我。”
所以说，是在怪我咯？
知道在耍无赖这种事上我是永远都赢不了宋先生的，于是我开始走怀柔政策。
我很是痛心疾首地对他说道：“你这样长时间地看这些东西，不仅对眼睛不好，对你脊椎和脖子等多处都会造成一定的伤害，慢慢地就会造成身体畸形。”
“那么严重？”宋先生脸上的表情显得很认真。
我继续努力，点点头，说道：“所以你的坏习惯要改，不然我会担心。”
“老婆，你真好。”宋先生眼含泪花。
“嗯。”我内心澎湃。
然后过了一天，到了晚上，宋先生像变戏法一般从床边捞起一张小桌子，边打开桌角边说道：“唉，现在的厂家可真会做生意，我昨就在淘宝上搜了下就发现这么个玩意儿，还带电脑排热风扇噢。”
他说着冲我眨眨眼，我尽力忍住想把那个神器砸烂的冲动。
后来我实在没招儿了，就把路由器扔到客厅的某个角落里去，这样一来，只要卧室门一关，基本上就连不着wifi了，我想宋先生应该屈服了。
果然这天晚上宋先生来来回回几次，把电脑鼓捣来鼓捣去也没能如愿地连上网，最后他颇有些可怜兮兮地问我：“颜西，为什么我在卧室连不上咱家的网了？”
对于家里水电网这些事儿宋先生基本是一无所知的，所以我很平静地回答他：“可能距离太远了吧。”
“可是以前都连得上的啊。”
“可能网络也厌倦了异地恋了吧……”
宋先生：……
于是那晚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宋先生端着他的神奇小书桌和他的电脑蹲在卧室门口，用着极其微弱的无线网。
对于他仍旧不去书房的行为我感到深深的无力。
连续几晚劝说无果，宋先生倒是成功地感冒了。
于是接连几天我严格地监督着他的作息，宋先生终于安安分分地过了几天，我的睡眠质量也有了显著地提高。
宋先生痊愈那天，他兴冲冲地回到家，把一个方正的盒子一样的东西递到我眼前。
“什么东西？”我问。
“移动WIFI呀，还是徐秘书告诉我有这么个玩意儿呢。”
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颜西，这样我就可以随时随地办公了，就可以待在你身边了。”宋先生很是兴高采烈。
“其实，你完全可以去书房工作的，我一点都不会介意。”
“可是我也想让你陪着我呀，你在我身边的话我会觉得很安心。”
宋先生的情话真是无孔不入，肉麻得不要不要的。
（14）说起来，我对宋先生着实是算不上好的，学生时代更别提了，能把他伤害到癫痫就绝对不会只是昏迷。
况且我对他也只是大学才来电（虽然宋先生硬说是因为我自己不清楚自己的心，其实他老早就看出来我对他有意思了），加之又是异国恋，基本没多大的感觉。
结婚后他也是处处让着我的，知道我喜欢清静，就从来不请朋友到家里来做客。
知道我不喜交际，就很少带我去参加聚会什么的。
我不考驾照，他就只要有空就一定接送我上下班。
我是左撇子，家里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为了使我方便。
我不喜欢油烟味，他就去学做菜。
我不想要小孩儿，他也默默接受。
我对宋先生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受虐体质，我都对你这样了，你还巴着我不放。”
宋先生可能是没想到我的思想觉悟会如此高，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西西，你怎么了？”
我用脚踹了他一下，笑着说：“废话少说，你来说说我对你不好的事儿吧。”
“你没有对我不好啊，我觉得我很幸福！”宋先生作出一颗红心永不灭的样子。
“宋先生，你这样会让我瞧不起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宋先生一直在吐苦水。
“你当时太不给面子了！别人打篮球的时候有人递毛巾有人递水的，就你狠心，让你来都要我三番五次地请，中场休息的时候你坐那儿动都不动一下。”
“你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不高兴的时候对谁都黑着张脸，尤其是对我！简直就是冷暴力！有时候你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我不好。”
“我因为你跟别人打架被学校记了过你连问都没来问一下。”
“你出国的时候连个短信都没给我发，我连送你的机会都没有。”
……
宋先生列举了很多他被虐心虐身的例子，我一一听过，也不反驳。
他说完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我，“颜西，我觉得我好想哭啊。”
我摸摸他的头，说道：“今晚我煮饭。”
宋先生明显大满足。
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着宋先生在轻快地哼着歌，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
其实宋先生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他有篮球比赛的时候我每次都去看了的，只是没有告诉他，也不去人多的地方坐，所以他以为我没去。
偶尔被他缠的没办法，去前排坐着看他比赛，休息的时候不像其他人一样冲过去递水递毛巾，是因为我知道他自己会到我这儿来，我又何必去跟别人挤。
心情不好对每个人都没好脸色看，对他的安慰更是冷漠以对，因为知道他不会生气，会包容我，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至于宋先生为我打架的事儿，当时闹得挺大的，他把人都打进医院了，并且坚决不肯道歉，人家父母差点没去告他。
他在家反省的几天，我第一次找父母帮了忙，让他们去跟学校领导说说情，不要开除他，他父母也给了受伤学生家一笔非常可观的赔偿费。
我还记得当时父亲对我说的话，“西西，这不是你的作风。”
他知道我虽然不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但起码是个有原则的人，对错分明。像这种疏通关系的事儿是绝不会做的。
而我第一次面对父亲感到羞愧，可是因为那个人是宋言朗，所以我不觉得后悔。
也就只有宋言朗那么大大咧咧的人了，丝毫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作为挑事方，把别人打成重伤住进医院了，并且还不肯道歉，但最后转学走的却是另一个人，他只被记了处分，而对方都没有来学校闹事。
高中毕业前夕我在学校的出国留学名单上没有告诉宋言朗，甚至在他得知消息后并无多的解释，我记得他问过我，“颜西，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当时说了什么？
我说，宋言朗，我不是去玩的。
最后走的那天宋言朗在学校上课，爸爸来帮我搬书箱顺便办理一些手续，下楼的时候刚好是下课，宋言朗抱着篮球往楼上走。
他们班上节课是体育课，他穿着运动装，额前的碎发汗湿着黏在皮肤上，倒有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由于上下的人都很多，我们只能沿着右手边慢慢地走，突然有人堵在我前面，清爽的薄荷味带着汗水的味道传来，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谁。
我只能停下来。
“颜叔。”宋言朗冲我身后叫道。
“是言朗啊，我和西西……”爸爸的话还没说完，宋言朗大步一跨就从他手里接过那一大箱子的书。
“我来。”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不太开心。
爸爸只是笑了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先去办公室。”
我还在想要说些什么呢，宋言朗的声音又传过来，“把你手上的书放上来。”
我看了看自己抱着的几本大辞典，虽说数量不多，但重量是毫不含糊的，又想着宋言朗抱了那么一重箱子了，自己怎么好意思，于是想拒绝。
“快点，颜西。”
又是那种很低很低的嗓音，像是生闷气的人一样，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没跟他说一声就离校的原因吧。
于是听话地将书端端正正地放到箱子上面。
也许是因为宋言朗走在旁边的原因，虽然人依旧很多，但下楼的时候要轻松不少，走向教务楼的路上，我俩难得的平静。
或者应该说，宋言朗难得的平静。
这样静静地走着，我忽然发现宋言朗似乎快有1米9的个子了，我的身高不算矮了，走在他旁边却也差距很大。
“你居然长这么高了。”我的开场白显得异常苍白。
我想，依照宋言朗的性格，他肯定会说：是你太矮好不好，矮西瓜。
想着嘴角就翘起来。
只是没想到他却说：“你都没怎么认真看过我。”
我一时语塞。
这样消沉的宋言朗，是我意料之外的。
上课铃声悠悠地响起来，我指了指前面的长椅，说道：“上课了，把东西放在那里，你快回教室吧。”
宋言朗依言将书箱放在椅子上，站着，看着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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