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太子妃画风不对[大唐] > 39.039 章

39.039 章


  如果说之前苏妧对颍川县主有什么顾忌, 那么,此时此刻她毫无顾忌。

  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好顾忌的?

  苏妧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目光十分从容地看向颍川县主, 也并不用言辞去逼迫对方。她只是那样站在原地, 好整以暇的姿态, 等着对方过来向她低头。

  颍川县主看着苏妧那模样, 简直快要憋屈坏, 可她再憋屈也没用办法, 因为苏妧已经是太子妃了。

  她咬了咬唇, 想要抬步走过去, 可脚步才抬起,又停了下来。

  依然是不甘心。

  苏妧的出现,令她成为太子妃的美梦破灭了,她的二兄柴令武被李承乾贬到了并州吃沙子。还因为苏妧, 她现在成了李承乾口中的闲杂人等。

  新仇旧恨都夹杂在一起,她恨不能将苏妧踩在脚底。

  她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可对方却在前方等着她过去低头。

  颍川县主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 指甲陷进了她的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而这时候, 在苏妧身旁的风铃又喊了她一声。

  “颍川县主?”

  她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她忍着心中的不甘,一步一步地朝苏妧走了过去。

  海棠树下,春风拂过, 花瓣从枝头洒落。

  颍川县主想起去年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她在永乐园看到苏妧。那时她在想,不过是个从四品的秘书丞之女,也配得上李承乾?

  于是,在长乐公主的院中,她穿着一袭舞衣,跳着李承乾最喜欢的胡璇舞,想给苏妧一个下马威,令她知难而退。

  如今的苏妧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心中一定十分洋洋得意吧?

  短短的一段路,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颍川县主走到苏妧面前的时候,已经面无表情。表嫂二字她不愿意喊,于是木然地朝苏妧行了个礼,“见过太子妃。”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十分淡然地笑了笑,“都是自家人,颍川不必多礼。”

  颍川县主:“……”

  颍川县主身边的侍女看看苏妧,又看看颍川县主。自家县主跟太子妃的爱恨情仇她很清楚的,侍女生怕颍川县主会出状况,急得额头冒汗。

  刻意与人为难,并不是苏妧的一贯作风,更何况,也没有必要。

  苏妧:“太子殿下有事走开了,我本想过来清静地方等他过来的。既然是颍川先来的,那这海棠园便留给你清静吧。”

  苏妧倒是十分好说话,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可以算得上友善的笑容,就与风铃离开了海棠园。

  颍川县主的侍女看着苏妧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太子妃会记恨从前的事情,方才还生怕她会为难县主呢。”

  颍川县主闻言,冷笑:“你以为她心中不记恨吗?”

  侍女一愣,看向颍川县主。

  颍川县主却没再说话,苏妧方才的姿态,分明就是没将她放在眼里。苏妧并不是不记恨,她是不屑。她如今已经入主东宫,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在苏妧眼里,即使颍川县主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亲侄女,也不够格与她叫板,因为仅仅是县主的身份,是没有任何立场跟太子妃争的。

  苏妧根本不屑于跟她多说些什么。

  这个认知让颍川县主深受打击,那她所做的都是什么?自取其辱吗?

  她还在想着,忽然耳旁听到侍女的惊呼声。

  “县主,您的手怎么流血了?!”

  颍川县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神情无动于衷。

  她想:没事,不过是手流了点血而已,远不如此刻她认清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时的心痛。

  “颍川县主自幼在宫中长大,圣人与皇后殿下都十分喜爱她。只是近两年来,县主可能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钻了牛角尖,太子妃莫怪。”

  风铃带着苏妧离开海棠园,她其实也没想到颍川县主就在那个地方。

  苏妧语气不见迁怒,笑着说道:“苏祸之事,虽然她早就知情,但并不是她的意思。”

  那样的事情,放在苏妧身上,她也是会跟颍川县主一样的做法。

  明明就是情敌,知情不报怎么了?又不是自己主动加害了谁。

  颍川县主当时要是将真相说出来,也不会落得好名声。

  兄长为了她制造流言对付她的情敌,她反而出卖兄长?

  既然都是两边不讨好,何不顺从自己的意思,选择令自己心里好过一些的做法。

  颍川县主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苏妧觉得自己要跟颍川县主计较,真是过于幼稚了。更何况……那时她都进颍川县主的梦里把人小姑娘吓得噩梦缠身,也是什么气都出过了,没必要非要将人逼上绝路。

  风铃看着苏妧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太子妃心胸宽广,难怪令太子殿下倾心不已。”

  苏妧转头,打量着风铃。

  李承乾跟她说风铃是长孙皇后拨到东宫的,会在东宫待多久,不清楚。但是苏妧的几个近身侍女交给风铃调|教应该是没问题的。

  长孙皇后拨到东宫的,是专门去帮她还是监视她?

  苏妧打算晚上到风铃的梦里去看看。

  这么一算,苏妧发现自己最近都会很忙,因为她要入那么多人的梦!

  风铃:“东宫的人事情况,太子妃想要知道吗?”

  苏妧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个不急,等会儿功力不是还有家宴吗?家宴完了之后再回东宫,大概也顾不上认识那些人。你跟我说了,也是白说。”

  风铃没想到苏妧是这样的回答,身为太子妃,日后便是东宫的女主人了,她竟然也没有很迫切地想了解东宫的情况。

  苏妧望着风铃无语凝噎的模样,笑道:“有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你再说一遍,也是一样的,我想听太子殿下怎么说。”

  风铃:“……”

  其实李蕴暗恋李承乾的事情,是怎么被杨宜歆听到的?就是当初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要为李承乾选良娣的时候,李蕴私下跟李承乾表明心迹,不小心被躲在花丛中的杨宜歆听到,后来杨宜歆在听说李蕴要说亲时,一时口快说了出去的。

  太子妃的人选还没定下之时,李承乾在东宫之中就已经有一位张良娣。

  良娣张氏,小名南阳。

  两年前,因性情娴静,容貌端正被长孙皇后相中,封为良娣在东宫服侍李承乾的。

  在晚上家宴的时候,苏妧总算是见到了李承乾的七大姑八大姨们,陈王妃是太子殿下的婶婶,自然也是会进宫的。

  苏妧一开始的时候忙着认识那些亲王郡王,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就跟姨母说悄悄话。

  “我才到东宫,许多事情都不了解。皇后殿下将风铃拨到东宫,藿香和绿萝她们如今正在跟着风铃学规矩。昨日我出门之时,听到阿娘好像在哭,姨母闲暇之时,多去府中陪阿娘说话。改日瑶奴做了好闻的调香,就送去陈王府孝敬你。”

  陈王妃听着苏妧的话,哭笑不得。但是看着苏妧的状态,是真的很好。

  都说经了人事的女子风情都会变得不一样,苏妧尚未进宫前仍旧是清丽脱俗的少女模样,不过几天没见,美眸顾盼间已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妩媚之色。

  苏妧本来正在给陈王妃灌迷汤,察觉到陈王妃的目光,不由得一怔,问道:“姨母在看什么?”

  陈王妃笑道:“还喊姨母?你得跟太子殿下一样,喊我婶婶。”

  苏妧:“都一样的。姨母还没跟说,方才在看什么呢?”

  陈王妃:“我看瑶奴好像是变得不一样了。”

  苏妧狐疑地看向陈王妃,可陈王妃笑得暧昧,苏妧就是想装傻都没得装,十分窘迫。就在她窘迫地想要不理陈王妃的时候,杨宜歆跑来了。

  “苏妧!苏妧!”

  陈王妃闻言,抬手在杨宜歆的额头上赏了个爆栗,“叫表嫂。”

  杨宜歆带着好几个县主一起跑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苏妧,她摸了摸额头,有些嗔怪地看向陈王妃,“舅母太用力了,我额头疼。”

  陈王妃没好气地看她。

  杨宜歆拉着苏妧的手,说:“表嫂,来,我给你介绍这些妹妹们。”

  于是,苏妧被杨宜歆拖去了认识李承乾的堂妹表妹。太上皇李渊在为李家开枝散叶的事情上做出了不少贡献,苏妧认了一圈杨宜歆带来的小姑娘,又让藿香和绿萝将她准备的小样调香拿来送给她们当见面礼之后才算完。

  杨宜歆将她带来的姑娘打发走,然后跟苏妧咬耳朵:“表嫂,你看到颍川了没有?”

  苏妧:“白天的时候在海棠苑见到她了。”

  杨宜歆:“她傍晚的时候出宫了,听她的侍女说,她的手上不知道怎么弄的,弄了很深的伤口出来,血怎么都止不住。后来可能太疼了,在包扎的时候颍川忽然就哭了。我还去看了,她哭得好伤心,我从来都没见过颍川哭得那么伤心。”

  “皇后舅母都去看颍川了,也没怎么安慰,就递了手绢给颍川,问她可要回家。然后颍川哭着点头,她就回家了。”

  “苏妧,你说颍川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啊?”

  杨宜歆不懂,就算是颍川县主再怎么样,可昨天太子表兄从承天门去迎亲的时候,颍川县主还是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模样,她甚至还说苏妧很快就会冤死在东宫 。怎么昨天还那样张牙舞爪的人,今天就哭得跟个小可怜一样?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有些无奈,可又觉得像杨宜歆这样的性情在皇室宗亲里面,大概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了。真是不知道日后长广长公主该要为她找怎样的夫婿,她才不会被夫家的人卖了。

  苏妧:“我又不是颍川,我怎么知道她的事情呢?对了,我有事情问你。”

  杨宜歆:“什么事呀?”

  苏妧:“你知道谁是南阳吗?”

  “知道啊,张良娣嘛,她小名——”话音一顿,杨宜歆看向苏妧。

  苏妧微笑:“你一直都知道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杨宜歆瞥了撇嘴,“有什么好说的?她是皇后舅母选去东宫的,太子表兄又不喜欢她。”

  苏妧十分淡定地“哦”了一声。

  杨宜歆:“苏妧,只有你才是太子妃。”

  在杨宜歆心里,苏妧才是太子妃,就跟宫里长孙皇后才是大唐的皇后一样。她们得到的都是一国之君和一国太子的情有独钟,都不必在乎其他的任何女子。

  说苏妧完全不在乎张良娣,好像有点不太可能,心中总归会有些不是滋味。可她又不是无知少女,李承乾的东宫里,怎么会没人呢?

  就是李承乾不想放人在东宫,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不会随他胡来。

  杨宜歆又说:“我刚才听长乐阿姐说,蕴娘去了洛阳。”

  李蕴去了洛阳?

  杜惠要去洛阳,李蕴也去洛阳,洛阳到底是有什么好东西,她们都跑去了洛阳?

  杨宜歆叹息,模样很苦恼:“我也想去洛阳,可是阿娘肯定不愿意让我去,我也舍不得你和长乐阿姐。”

  苏妧:“……”

  就在苏妧无语的时候,长乐公主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还说怎么不见你们,原来是躲在了这里说悄悄话。”

  苏妧回过头,只见是长乐公主带着小晋阳一起来找她们了。

  晋阳公主白天的时候得了太子阿嫂的小玩偶,爱不释手。因为对小玩偶的喜欢,爱屋及乌,所以到晚上家宴的时候,晋阳公主不见苏妧,就扯着长乐阿姐的衣袖问阿嫂呢?怎么不见了阿嫂?

  长乐公主也是担心苏妧可能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所以就带着晋阳公主四处看看,却没想到苏妧被杨宜歆拉着说话。

  长乐公主牵着晋阳公主过去,跟苏妧开玩笑道:“不久前我还喊你瑶奴,如今却要改口喊你阿嫂了。”

  苏妧:“都是自家人,公主只管喊我瑶奴便是。”

  “都说了是自家人,你还喊我公主?”

  苏妧笑着改口,喊了对方一声长乐。

  而小小的晋阳公主则仰着头,望着苏妧

  苏妧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心都被萌化了。她蹲下来,摸着摸着晋阳公主系在丫髻上的两根红色发带,笑问:“晋阳高兴吗?”

  晋阳公主笑着点头。

  苏妧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正要跟晋阳公主说话,忽然外间传来一阵欢呼声。她闻声看出去,之间春风得意的太子殿下正被一群少年郎围攻,他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此时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开怀的话,朗声笑了起来,随即将手中杯子的酒一饮而尽。

  晋阳公主站在苏妧身后,探出个脑袋看过去,皱着鼻子说:“太子阿兄会像阿耶那样喝醉吗?”

  苏妧听到晋阳公主的话,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会。”

  苏妧记得晋阳公主并不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最小的女儿,长孙皇后去世前,留下最小的女儿叫新城公主。

  可由李世民亲自抚养的两个孩子,却是李治和晋阳公主。

  为什么呢?

  因为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新城公主太小了吗?苏妧望着眼前聪明伶俐的晋阳,这个小公主,在历史上,也是个早夭的命运。

  都说蝴蝶效应,苏妧忽然十分好奇,自己的到来,到底会改变些什么?

  天快要入黑的时候,家宴也举行的差不多。从宫外进来的亲王王妃们,都向皇后殿下和圣人告退。因为长安城里主干道都设了夜禁,时辰已到,便不能再行人了。

  杨宜歆时常在宫中住着,在家宴之前,她已经在宫中小住了好几天,这次家宴长广长公主和父母杨师道一同进宫来,顺便也将女儿接回去。

  长广长公主对苏妧的印象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因为长公主长了一张喜怒莫辨的脸,对着圣人的时候,都没有笑容的。因此也看不出来她对苏妧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可从长广长公主放任女儿三天两头都粘着苏妧,而且还给苏妧带来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见面礼来看,长公主对太子妃,大概是喜欢的吧?

  家宴见太子妃,当然就有与圣人李世民和皇后殿下那一辈的人。身为长辈,初见新人,当然是要带见面礼的。

  其余的王妃和长公主都带了见面礼给苏妧,并且个个见面礼都十分精致小巧,唯独长广长公主的见面礼别出心裁。

  长广长公主给苏妧带了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据说产自南海,晚上的时候不想点灯,便把那夜明珠放出来,室内定然亮堂得跟白昼一样。

  诸位长辈级人物:“……”

  见过不给面子的,但没见过长广长公主这样不给面子的。

  苏妧看到那拳头大的夜明珠时,也吓了一跳。然而皇后殿下却笑得十分淡定,跟苏妧说道:“这也是长广姑姑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

  苏妧这才让藿香将那夜明珠收下,笑着跟长广长公主说谢谢。

  长广长公主听到太子妃的道谢,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客气话。

  苏妧:“……”

  其实苏妧没有其他意思,她对长广长公主,一直都是听说并没有见过,倒是曾经很好奇长广长公主是怎么将杨宜歆养成这么个活宝样的。如今一见,她倒是觉得不稀奇了。

  家宴散了之后,原本十分热闹的大殿,变得冷冷清清。李承乾被一群堂兄弟们拉去继续相聚,苏妧见李承乾被堂兄弟们拉走,也暂时不想回东宫,便陪着长孙皇后慢慢走回立政殿。

  苏妧和李承乾从定亲到如今大婚,长孙皇后见过苏妧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见的次数并不多,但听别人提起苏妧的次数却是太多了。先不说太子李承乾对苏妧的情有独钟,她的嫡长女长乐公主就十分赞赏苏妧的调香之术。

  长孙皇后近几年来时常睡眠不好,尚药局的太医说她是思虑过多,让她少些思虑,多静养。

  说放松就放松,说静养就静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后来长乐公主拿了一包香料给她,说是苏妧所调制的。用了之后虽然依然不能熟睡,但对放松心神颇有效果。后来东方樾也给她配了熏香,香味与长乐公主给的十分相似,一问之下,才子东方樾的熏香其实也是苏妧所调制。

  虽然不曾有太多的接触,可身边之人,似乎都与苏妧有着联系。就连李承乾的足疾可以痊愈,跟苏妧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

  长孙皇后望着身边的这个对她而言十分年幼的女子,心中其实是隐隐有着期待的。

  李承乾从小便天性聪慧,加之教导他的皆是大唐顶尖的大师。太子殿下从小便能旁类触通,举一反三,体统在太子殿下目中不值一文。所幸,身为一国太子,他总算也明白体统并不是他想不放在眼里,便能不放在眼里的。

  长孙皇后曾在东宫的崇文馆外,听到李承乾与讲台上的老师反驳日食之说。

  他说四时节令年复一年,是宇宙之理。如今日有食之,不过是乌云蔽日,为何说是我的父亲不修德行所致?

  听得讲台上的老师都愣住了,随即长孙皇后便听到老师呵呵笑问:“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只是若日有食之与圣人无关,为何圣人却要减膳撤乐,召百官相议政事?”

  少年太子一时语塞,也不知是他一时心有所悟,还是被老师的问题难住了。

  太子从小才思敏捷,与德高望重的老师上课论事都不走寻常路,更别提是其他事情。太子殿下到了知人事的年纪,该要往东宫里放人了,可他偏不。长孙皇后问他为何,他却与长孙皇后说我年幼之时曾看过母亲因为父亲去相思殿而黯然神伤。我日后若有孩儿,定不会让他与我一样看着阿娘难过。

  长孙皇后闻言,顿时愣住。

  身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她极少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情绪。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中所思所想,早就不再是从前少女时的单纯心思。

  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能成为空中楼阁,她转而寻求另一种可能。可她并不知道原来自己曾在年幼的太子面前,流露过那样的情绪。

  李承乾正色跟母亲说道:“阿娘为我选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用太子殿下的话说,是美则美矣,可毫无灵魂,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实在没趣儿。

  长孙皇后为太子殿下伤透了脑筋,好不容易往东宫之中送了一个良娣,却又听说他大半年都不踏进那良娣的住处一步。叫他选太子妃,一堆名门出身的贵女画像他都翻遍了,这个眼睛太小,那个鼻梁太高,总之是横竖都不满意。

  皇后殿下和圣人李世民为了太子殿下立妃之事伤透了脑筋,皇太子是国之根本,哪能让他那样任性妄为呢?

  然而太子殿下还没等到父母来与他进行关于立妃之事的深刻谈话,他就病倒了,并且病得十分严重,尚药局的太医束手无策,得道高僧为他念经祈福,仍旧毫无起色。长孙皇后守了太子殿下整整三天,他终于醒来。

  然而太子殿下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作画,画的是他梦中所见的少女。

  他说:“若我有太子妃,那么她该是与画中少女一般的模样。”

  初始皇后殿下并不知画中少女是谁,她甚至不知道现实中是否真有其人。

  后来她知道,那是苏亶之女,苏妧。

  李淳风为苏妧批命,说那是万里挑一的好命格,与太子殿下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定姻缘。

  于是,对李淳风十分信任的李世民一锤定音,要立苏亶之女苏妧为太子妃。

  选妃之事真是不说还好,说起来便是一把辛酸泪。但这些辛酸也不足为外人道,更不能与苏妧道。

  长孙皇后便与苏妧说说闲话,长孙皇后说大婚本来就是十分累人的事情,今晚家宴散了,后面几天苏妧不必急着到立政殿请安,先将东宫诸事都熟悉了再说。

  苏妧看向长孙皇后,她没想到一国之母竟然是个这样平易近人的做派,还能对人将心比心。

  苏妧正斟酌着怎么回话,便听到了李承乾的声音:“那儿子便替瑶奴谢过阿娘了。”

  回头,只见一袭淡黄色长袍的太子殿下大步着朝她们走来,而身后则是提着宫灯一路小跑的宫人,宫人一边跑还一边念叨:“太子殿下,您慢点,慢点!”

  青年太子充耳不闻,他嘴角噙笑,满脸的春风得意。

  苏妧看着他的模样,心跳瞬间便乱了序,只觉得这样意气风发的李承乾,实在是令人心动极了。

  长孙皇后身旁的宫人见到李承乾,纷纷行礼。

  李承乾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便与苏妧并肩而立,跟长孙皇后说道:“阿耶又要与在宫中留宿的叔父们畅饮了么?”

  长孙皇后望着眉飞色舞的太子殿下,笑道:“你终于立妃,你的父亲心中高兴。”

  李承乾闻言,露出一口白牙,“我心中也高兴。”

  苏妧:“……”

  皇后殿下大概是觉得太子这模样,真是令人没眼看了。她说道:“我看瑶奴也累了,你快点带她一起回东宫去吧。”

  李承乾:“那怎么行?我和瑶奴要先将阿娘送回立政殿后,再回东宫!”

  皇后殿下笑睨了太子殿下一眼,也随他。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将母亲送回立政殿后,两人便慢慢走回东宫。路上,李承乾还嫌那拿着宫灯之人在旁边碍事,于是让人离远点,他自己拿着宫灯与苏妧一同走在会东宫的路上。

  苏妧在路上跟李承乾说着晚上家宴认识的人,她说一下子见了太多人,许多人如今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模样,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对不上号,对方会不会不高兴?

  李承乾一只手提着宫灯,一只手牵着苏妧,他的语气十分轻快,“怎么会不高兴?今晚人本就太多了,记不住都是人之常情。谁要是不高兴,我便找与今晚这么多亲戚的御林军,让谁来将御林军的人名与面孔对上号。”

  苏妧听了,忍不住笑:“我才不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李承乾听着她的笑声,也忍不住笑问:“那你信我会做怎样的事情呢?”

  苏妧微微一怔,她想起了家宴时跟杨宜歆说的张良娣。

  苏妧:“高明。”

  李承乾:“我在。”

  苏妧犹豫了一下,想问,可又觉得不应该问。

  李承乾却像是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在家宴上听了说了张良娣的事情?”

  苏妧也不回避,笑着反问:“张良娣的事情还需要在家宴上听说吗?可别忘了李蕴对殿下的情意,便是在圣人与皇后殿下为您选良娣的时候被万泉听见的。”

  李承乾听到苏妧的话,干脆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苏妧被他看着,也十分坦然,“我不曾妄想你的东宫并无其他女子。”

  李承乾听她那么一说,反而自己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东宫里确实有其他的女子,但那些人与苏妧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李承乾:“我若是对自己毫无要求,便不会在李蕴说不求名分愿陪在我身边时,婉拒了她的情意。南阳身世坎坷,她被送到东宫当良娣并不是旁人所想的那样。”

  苏妧笑着“哦”了一声,“其实我并未多说些什么,我并不是胡乱吃醋之人。”

  李承乾:“……”

  苏妧越说越顺口,反正大话不要钱,随便扯就是,更何况她说的也并不完全是大话。

  “我进宫时,便与自己说,日后要像皇后殿下,为你——”

  话语一顿,她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她被李承乾一把抱住了。

  李承乾抱着怀中的苏妧,微微闭上了眼睛。

  “瑶奴,其实你不必像谁的。”

  苏妧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可忽然紧紧抱住她的太子殿下这时候已经松了手,他放开怀里的女子,望着她来不及反应的神情,然后看向不远处跟随的宫人。

  他皱着眉头朝宫人做了个非礼勿视的手势。

  “瑶奴。”

  他回过头,轻喊她的名字,然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李承乾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父亲是个慈父,既不会打也不会骂,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是让老师委婉地教导。

  李承乾对父亲是尊重的。

  但他情感上,与母亲更为亲近。可能天底下的子女,生来便是与母亲的感情更好。母亲怀胎十月,生他养他教导他,不容易。

  人人称赞母亲是贤后,母亲所得到的也是旁人无法比拟的恩宠。

  可年幼时的李承乾,曾见过母亲黯然神伤的模样。次数不多,却足以在太子殿下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的人,心中并不是不难过,也并不是不在意。

  只是心中明白难过无用,在意枉然,因而选择了另一条路。

  在李承乾心中,母亲长孙皇后是个温柔而强大的女人。

  上善若水。

  母亲既有着如水一般的温柔,也有着如水一样的力量。

  每次父亲有烦恼的事情,或是在朝会上与群臣有不同意见,甚至有时候气得要将魏征那根棒槌贬官时,母亲都是适时出现,为父亲排忧解难。

  李承乾记得有一年过年时,父亲和母亲带着他和几个弟妹放天灯,放天灯都会许愿。

  父亲说希望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母亲说希望父亲得偿所愿。

  那么母亲的心愿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殿下那时的心就是这么一点点大,只看得见 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固然重要,可是他觉得母亲的愿望更重要。

  只是那时的太子殿下并不知道母亲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即使现在,依旧不知道。

  自从他懂事以来,母亲便是这样的高贵得体,她从来不与父亲吵架,也从来不会与后宫的女人有任何不愉快。

  前朝的公主与母亲相处得愉快,本该是弟媳的杨氏与母亲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怨怼。

  母亲所表现出来的七情六欲好像总是少了些许人气。

  李承乾望着眼前神情有些迷茫的苏妧,伸手碰了碰她的鬓角,神情认真,“你真的不必像母亲那样,你只要像你自己就好。”

  苏妧愣住,她觉得李承乾跟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在骊山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有些感觉了。他在骊山整整几个月,张良娣并没有随行。可苏妧那时只是觉得可能李承乾对她有好感,并不想带张良娣去碍她的眼的缘故。

  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只是担心张良娣碍她眼的缘故。

  李承乾说她不必像长孙皇后时,语气中有着心疼。

  他是为长孙皇后而心疼?

  可在旁人看来,古人一妻多妾,早就习以为常。

  苏妧有些想不明白。

  可李承乾却已经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回东宫。路上,太子殿下还小声跟苏妧说道:“户部来了个侍郎,姓原。原侍郎与应国公武士彠有点像,都是商贾之家出身。子阳说他认得原侍郎家的小郎君,那小郎君腰间的佩饰竟是一个金算盘。瑶奴,你说改日让子阳带我们去见一见那金算盘,如何?”

  苏妧:“可我能出去吗?”

  李承乾挑着眼角,望着她直笑,那模样似乎是在说:有我在,你又怎么不能出去呢?

  苏妧低头,嘴角噙着一朵笑花。

  太子殿下牵着太子妃慢悠悠地散着步,像是说什么趣事一般继续跟苏妧说那原侍郎的事迹。

  “原侍郎虽然家中有许多钱,但在朝中人缘并不好。听说他的嫡长子原匪无意仕途,想要将家业发扬光大。只是原侍郎觉得光有银子却无身份,也是一大憾事,因此十年前便在当地设法当了个小吏,后来因为能力出众,被尚未去世的杜相提拔重为地方刺史,去年关内闹蝗灾,父亲派人赈灾,并令御史台的人出去巡视,看当地赈灾物资的用度调配竟十分合理,一看当地刺史竟是原晟。今年正旦原晟到长安述职,父亲想起当年杜相说此人虽商贾之家,却是个十分会精打细算的人才,于是将他提拔到了户部当侍郎。”

  商贾之家?

  苏妧想起李承乾跟她提过的那个梦,笑着问道:“你对这位原侍郎好像十分感兴趣?”

  李承乾却笑:“不,我只是想认识原匪。\"

  苏妧:“为何?”

  李承乾:“因为李诱说此人相当个性,还说他曾离开过大唐境内,试图远渡东洋,只是可惜那时原匪年方十六,缺少经验,在东洋的海面上船都被掀翻了,还是原侍郎花了重金请当地海军将他从海上救了回来。”

  苏妧失笑,“果然胆识过人。”

  李承乾点头赞同:“虽然有勇无谋,但也并非每个人都有胆量将自己心中所想付诸行动。再说,此一时彼一时,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

  两人不知不觉中到了东宫,藿香和绿萝等人迎了上来,将李承乾和苏远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

  李承乾将披风交给她们,就让人离开了房间。可能是才成亲,他始终是喜欢单独和苏妧待在一起,看着苏妧身上窈窕的曲线,他觉得心中好像有把热火在燃烧着,令他心热血热,总想做些什么事情。

  他嘿嘿一笑,索性过去一把将苏妧拦腰抱起。

  “瑶奴,我们一起洗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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